罗管家打开慕家大门，看到顾衍泽出现在苏辞身后时，激动地紧紧握着顾衍泽的手不放，眼泪唰地盈满眼眶。
这样才对嘛，只要肯回家，一间房两个人，小夫夫哪还会有隔夜仇。
罗管家深谙亲密关系相处之道，目送两人进了书房，果然没多久又传出苏辞哭天喊地的叫声。
这次，他不再唉声叹气，而是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主卧空置了一个多星期的陪护床，终于又迎来了夜间上岗的护工小顾。
将结束了复健后的苏辞洗得香喷喷，顾衍泽把人抱回了房间，做全身按摩放松肌肉。
“顾衍泽，你不是人！我费那么多心思给你过生日，你却一天也不肯放过我！”苏辞瘫在床上，闭眼痛诉，“竟然还加时了五分钟！”
“抱歉，我今天有点激动，没注意到时间。”顾衍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要是困了，就先睡。”
苏辞摇了摇头：“我不要，我要等12点。”
就差半小时了，他还准备了零点祝福，再累也要撑住。
“我们去露台坐一会儿，吹吹风就清醒了。”
顾衍泽望了一眼窗外，不太情愿，“夜深了风大，会着凉的。”
“不会，我现在身体好多了，没那么脆皮。”苏辞的声音带着不容商榷的坚持，“大不了我裹上被子，冻不着。”
顾衍泽无奈，大少爷这是刻在血脉里的仪式感？
“顾衍泽，我要去，去嘛去嘛！”
顾衍泽无奈同意：“好吧，就到12点，时间一到就回来睡觉。”
大手一伸，用被子将苏辞裹成团，整个儿抱起来，顾衍泽说话时带着微不可查的柔情，“我抱着你，这样暖和。”
苏辞从严实的被子里露出一双眼睛，眨了又眨。
露台放了一张藤椅，顾衍泽半躺着坐下，苏辞窝在他怀里。
天气转暖，徐徐的夜风算不上冷。
一丝丝清爽的凉意拂过，皎洁的月光下，藤椅轻轻摇晃着，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
“所以，这个木匣子里的是你给我的生日礼物？”
一旁的茶几上还放着那个黑木小箱，上面插了一支餐厅装饰用的白色波斯菊。
顾衍泽打量着箱子上的小金锁，说道，“我试了一下午，没找对密码。”
苏辞故作神秘地笑了笑，“生日礼物当然要生日当天打开，密码我设置了定时短信，明天早上你会收到的。”
顾衍泽不解：“那为什么会在今天送给我？”
苏辞有些不好意思地移开眼，讪笑：“我怕你还在生气，提前一天先尝试一下。要是你今天不肯来见我，至少还有明天能让我再想想别的办法。”
话锋一转，苏辞微微下弯的眼眸亮了亮，“幸好，你来了。”
顾衍泽颇为刻意地轻轻咳了一声，“之前确实很生气，现在也不代表我已经消气了，慕舜的事，我还是想要你的解释。但是——”
说到一半，他忽地展颜一笑，“如果是你想要见我，就算天塌地陷了，我也会来。”
苏辞愕然：“……顾衍泽？”
“大少爷，这是我对你的承诺，任何时候都有效。”
顾衍泽的长相本就是一等一的俊美，长眉挑起时，嘴角漾起的弧度令这一刻他的笑容分外明净，就好像最通透无暇的白玉，又好似天边的皎月。
苏辞缩在被子里，露出的半张脸一直仰着，看着顾衍泽愣愣出神。
很久之后，他近乎是叹息般地低喃：“顾衍泽，我当真了，你要是骗我，我弄死你。”
顾衍泽听着苏辞一点气势都没有的恐吓，低声发笑，“你好凶，我好怕。”
无视苏辞冲他夸张地龇牙咧嘴，他一边笑得不停，一边双臂往里收了收，把人抱得更紧了。
两人窝在藤椅里闲聊，顾衍泽看怀里的人眼皮越来越重，说话声越来越含糊，还坚持要等到零点，心不自觉地软得不像话了。
“大少爷，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顾衍泽早就不是当初刚毕业的单纯小子，他压根不信这人只因为一个冲喜的玄学就对自己与众不同。
原本以为大少爷或许天性良善，可一年的时间，足够顾衍泽了解太多关于慕尧的过去，实在无法将传闻中的小慕总和眼前这个男人对上号。
有关小慕总就好像变了个人的说法，顾衍泽在外面听到的也不少。
他想，性格变化可以用人生遭逢大变来解释，可大少爷对待自己，明显和其他人不同。
这一点，总是令他不得不在意。
没有和利益相捆绑的婚姻关系，在上层社会里轻如鸿毛，几乎没人会重视。
就像慕和山一开始对顾衍泽的态度，明码标价，各取所需，那才是正常的。
大少爷……他完全不一样。
顾衍泽思考过，得出的最有可能的结论是，大少爷需要一个代他行事的傀儡，还需要培植属于他的力量。
就像他最早对自己说的，他需要有人帮他。
为此，顾衍泽拼命努力工作，像是一块永不饱和的海绵一样，疯狂地吸收着能够充实自己的一切。
可真当现在有点资本了，顾衍泽又忽然觉得，大少爷其实根本不在乎他拼命得来的这些东西。
就好像……大少爷只是想要顾衍泽成为顾总，但并不需要顾总为他做什么。
这个认知一旦形成，让顾衍泽莫名感到挫败和失落。
“大少爷，我……”
顾衍泽刚想问个究竟，却被一阵闹铃声打断。
零点到了。
苏辞断断续续哼着的小曲止于齿间，几乎快要搭上的眼皮猛地睁开，他仰着脖子往外探头，望着远处的夜空，等了几秒，笑了起来。
夹杂在笑声里的，是一句轻快的低语。
他说：“顾衍泽，生日快乐。”
顾衍泽狐疑地顺着苏辞的视线望去，呼吸一下子窒住了，瞳孔渐渐放大，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只见天上毫无预兆地亮起了一大片七彩的光，一个个光点代替了目不可及的星光，强势占据了整片夜空。
它们跳跃着、舞动着，逐渐形成一个个巨大的字符，整齐地排列在云层上方，成了黑夜里最夺目的光景。
【顾衍泽，生日快乐！】
顾衍泽看着天空出现的这行字，这片划破黑暗的光，轰轰烈烈地闯入他的眼帘，重重撞上他的心口，一时间完全反应不过来，“你非要等到12点，就为了这个？”
苏辞终于等到了准备好的惊喜在这一刻完美呈现，精神顿时一松，困意立刻涌上了头。
“对啊。”
苏辞现在看东西已经出现重影了，精心准备的生日祝福也慢慢变成了一大片模糊的光源。
他强撑着最后一丝神志，解释：“市区不能燃放烟花爆竹，半夜也怕扰民。我请了最专业的科技团队做的激光秀，利用云层的反射显示出想要的文字图案，好看吧？”
“……好看。”
“你喜欢就好了。”
苏辞放心了。
夜风吹在额间，眼皮渐渐合上，头一歪贴着顾衍泽的脖子轻轻蹭了蹭，呢喃：“顾衍泽，我把最好的都补给你，你能不能把以前那些不开心的事，都忘了？”
顾衍泽抬高了下巴，仰着脸，拼命瞪大发酸的眼睛，几乎要把这一刻的绚烂夜空刻进脑子里。
“嗯，我以后，只记得你给我的。”
苏辞小心思得逞，轻轻笑了几声，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生日礼物，明天记得看。”
“嗯。”
“顾衍泽……顾总，往前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嗯。”
“明天……会有一个好天气。”
“明天公司没什么事，我早点回来，陪你出去散散步。”
“好呀，顾衍泽，我……”
“嗯？”
顾衍泽等了半天，没等到下半句话，低头一看，人已经睡着了。
苏辞头顶那一小簇总是乱翘的呆毛，这会儿搭在了眼皮上，大概是觉得痒，纤长的睫毛颤了颤。
顾衍泽伸手替他把那一小簇头发撩开，想要摸一摸那安静的眉眼，又怕把人吵醒，半天后收回了手。
“晚安，我的大少爷。”
——
第二天一早，顾衍泽被手机短信声吵醒。
睁开眼的那一刻，他想起了黑木箱还没打开，赶忙伸手拿过手机打开一看，果然是大少爷定时发送的解锁密码。
顾衍泽看到那串数字，想了想，恍然大悟。
他之前将两人常用的密码试了个遍，竟然没想到密码会是大少爷苏醒那天的日期。
“第一次见面的日子吗？”
顾衍泽的心跳莫名加速了一下，他看了一眼身边大床上还睡着的人，抱着木箱子悄悄走了出去。
坐在昨晚留下美好记忆的露台藤椅上，顾衍泽嘴角还不自觉地挂着笑。
他取下了小金锁，打开了神秘的宝箱，发现里面是一份装订好的合同。
封面上白纸黑字写着——“离婚协议书”。
顾衍泽蓦地一愣，心陡然下沉，清晨的风冰凉刺骨，浑身上下的血瞬间没了温度。
一阵压抑到窒息的沉默后，他僵硬地翻开离婚协议书，跳过所有的内容，直接翻到了最后一页，大少爷的签名跃然纸上。
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翻涌，他抓起协议书冲回了房间，却见床上的人已经睁开了眼睛。
听到动静，那人转过头来，看到顾衍泽后眼神闪了闪，打量片刻后，眉间紧紧皱起，“你……”
顾衍泽焦急的脚步僵在原地。
他一点一点站直了身体，紧紧盯着床上的人，随着彼此长久的对视，顾衍泽的神情一点一点变得阴沉——
“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