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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1 章 第 41 章(1 / 1)

路清野越走进新月胡同深处,越觉得成铭心就在这里。至少,不久以前,就在这里。

他来的晚了,那个日间营业的菜市场几乎人去摊空,几个上了岁数的摊主慢吞吞地整理着小菜车。

一个大爷不小心把白色塑料咸菜缸碰倒了,正蹲在地上收拾。路清野走过去,帮他扶起咸菜缸。

那大爷掸眼看他,笑眯眯道:“谢谢你小伙子。最近这小菜市场怎么了,出来进去的尽是些精神小伙子。”

路清野一听忙道:“大爷,您老眼神好,跟我说说您瞧见的那些小伙子都长什么样?”

大爷直起腰身,重新打点着一推车咸菜罐,卯足了劲儿回忆:“什么样啊?就跟你看着差不多的大男孩子,嗯……”说着又看看他:“没你这么结实,白点,个头嘛也矮点。就前不久,还有个书生气的小伙子,推着个自行车,跟我打听那住尘居怎么走……”

“您说的这些,不只一两个人吧?”路清野迫不及待地想要问出个所以然。

“那可是!”大爷歪了歪下巴:“得有三、四个?怕是有四、五个呢!”

路清野一把拉住大爷胳膊:“您再仔细想想,这些男孩子里头,有没有一个,比我矮一点、白一点、瘦一点、看起来有点……”他本想说“娇气”,又觉得成铭心倒也不是娇气,就是有点媚了吧唧的,想到这里,脑海里便投满了那孩子侧睡在自己身边的模样,不由分了神。

“有点什么呀?小伙子,想什么呐?”大爷倒等不及了。

“有点好看,您明白吗?是好看,不是英俊,也不是精神,是像云海湖边夏天开的那些花儿,谁见了都说好看。”

大爷琢磨了半天:“你说的这到底是花儿,还是人啊?大爷我活这么大岁数,没觉得什么花儿草的有多好看,就觉得我腌的玫瑰大头菜好看。”说着,他从刚捡起来的咸菜缸里拣出一个层峦叠嶂的玫瑰大头菜包在袋子里,递到他面前:“得,谢谢你帮我捡东西,这个玫瑰大头菜送给你,拿回去薄薄地切了撒在大米粥上,那滋味,嘿!又好看又好吃!”

大爷骑上小三轮车慢悠悠地走了,临了冲他吆喝一声:“小伙子,家去吧,大冷天的,找人找不见的!你没听俗话说嘛——‘冰藏热气雪藏霜,吃着西瓜数秃瓢’!等天儿暖和了,你想找什么样的,都能找到!”

大爷骑行渐远,他抬起头看与菜市场隔着的那道围墙。墙不是忒高,边缘处用长满了刺的铁丝窝了螺旋式防护网,比他刚翻过的学校的那道网看着狰狞许多。

正犹豫着是等天彻底黑了□□进去还是现在就正大光明地走店门去找何星,忽然听见墙内一片嘈杂声。他连忙靠过去,紧贴在墙壁上支棱着耳朵听个究竟。

“化哥,我以后长记性,这次就别发落我了!”乍听起来,是那个吴全友的公鸭嗓。因为被他蒙骗过一次,路清野对这个声音有了记忆。

“上回怎么跟你说的?都当耳旁风了是不是?!那间屋子不能去,这下好了吧……”王化后面说的话听不太清,听脚步声,两人边说边离开墙边,风风火火地往什么地方赶去了。

他们说的是成铭心?那孩子逃跑了?

路清野决定与对方打个反心理战术,干脆就从住尘居日常营业的那个门进去,貌似点菜吃饭,再见机行事。

没想到连门都没有。

路清野走到门口,还纳闷怎么今天正门这边反倒一点动静都不没有,抬头便见两扇钨色铝合金门紧闭,一边挂着两个牌子:暂停营业。

路清野一愣,更觉得情况复杂,还是上前推了门。

这门还真就被他推开了一扇,原来只有一扇上了插销,另一边大概是为了方便里面人出入并未反锁。

路清野迅速侧身进门,随后照原样掩上。里面的确没有上次他和那孩子来时那股子烟熏火燎的劲头,一番冷锅冷灶的感觉。偶有从客房位置传来的开关房门的声音,看来仍有住客。

他凭上次来留下的印象,穿堂过厅,轻手轻脚地往靠内的客房区域摸索。

快要走到“小洞天”的时候,一个客房的门突然打开,一个服务员从里面推着小餐车出来,冷不丁看见路清野,愣在那里。

路清野先声夺人:“我点的晚餐怎么还没送过去,服务员都去哪儿了?”

服务员果然中计,一个劲儿赔不是道:“您多担待,我也是刚来没多久的,待会儿就给您送过去!您住哪个房间?”

“原先那些服务员呢,怎么眼熟的一个都没瞧见?”路清野顺着他的话往下套,十分沉得住气。

“我们大老板最近要跑趟大买卖,路上需要人手,老店员带走了好几个。要不,我还进不来呢不是?”他带着点沾沾自喜。

“是嘛,我说呢!你们何老板倒是个做大买卖的人,听说还往西伯利亚那边倒腾羽绒服?”

“这回可不是羽绒服棉手套五的,这回啊,听说是跨国人才交流,嗯,搞不好再带几个金发碧眼的洋妞回来当服务员!那可热闹咯!”这服务贫嘴刮舌地越说越来劲,直到远远的有人喊“服务员”,他才忙忙叨叨地推车赶过去。

听他这话里话外的意思,那孩子极有可能是这所谓“跨国人才交流”活动的一份子。不知怎么,他就越来越肯定,成铭心就在何星手里。只是不知道,要跨的是哪个国,人现在何处。

“化哥,找到了!人在小厨房,好嘛,怕不是饿死鬼投胎,专门去厨房偷油条豆浆喝!”隔着两道走廊,吴全友的声音还是清楚地传过来。

“你小点声!”王化喝道。

一阵乱糟糟的脚步声奔了后厨,路清野听到“油条、豆浆”便是一个激灵:那可都是成铭心拿手的吃食。顾不得多想,他也脚步匆忙地朝着声音过来的方向赶去。

还没等找到确切的位置,吴全友几人已经推搡着一个男子从一个房间里出来,王化紧随其后。路清野见状,赶忙躲在墙后。

那被推搡的男子嘴里还在咀嚼,吴全友骂骂咧咧地扭着他胳膊,虽看不清脸,那身形比成铭心矮小许多,显然不是他。

路清野不知该失望还是该松一口气,晃神间又听见王化道:“这个可得看好了,别又跟上次那个似的,打得满身伤坏了品相。”

“那个不是极品吗?听说大老板自己都没忍住……”吴全友坏笑得没说下去。

“你他妈闭嘴!跟你说多少次了,在外面说话,尤其是涉及老板的事,别张嘴就来!”王化教训着他,一伙人走远了。

照他们这嚣张的情形看来,眼下这地方大概没住着几个外人。成铭心,恐怕也已经不在这里,而是被何星等人不知带去了什么地方。

情急之下,他想到了一个人,也许此刻能知道何星行踪的,也只有他了。

***

从住尘居出来,天已经差不多黑下来,刚好趁机摸进大院。

路清野怕遇见熟人,没敢从正门进,还是兜了个圈直奔小南门。不成想,还没进去,门里一男一女两个人一起往外走,谈笑风生。

“路——清野?”那女孩先认出了他,路清野心想:这什么眼神。

躲是躲不掉了,只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秦玥看看他,又看看身旁的李放,十分识趣地转身:“我忘了点东西,回去取一下。你们先聊。”说完,又多看了路清野一眼,才颠颠地往回走。

“放哥。”许多话,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你挺好的吧?”自然还是从废话说起最安全。

“不好。糟透了。”李放瞪着他,也等他给个解释。

“哦。”路清野没有心情唠长嗑,一咬牙一跺脚,厚着脸皮开门见山:“放哥,时间有点紧,问你个事儿就走。何星去哪儿了?你知道吗?”

李放自然气不打一出来:“你逃学出来,就是为了找何星的吗?”

“不是。”路清野长吸一口气:“为了找那孩子,成铭心。”

***

秦玥返回的时候,两个人正谁也不让谁,你说一句我顶一句。

“你告诉我何星去哪儿了,其他的事,以后再说不成吗?”

“不成!你跟我去见沈老师,跟她解释清楚,然后立刻返校,趁学校还给你保留着学籍。”

“放哥,我二十一了,已经是大人了,为了救人一命,我愿意冒这个险。”

“你不可理喻!”李放已经气得满脸通红。

秦玥连忙上前,将两人拉开:“好好说话,都是大人,有理不在声高的道理不懂吗?”说罢,已将路清野拉到一旁,低声道:“何星去南边了,过几天回来,带没带着小成,就不知道了。”

得到这个重要的信息,路清野已经很知足了,小声对她说声“谢了,秦姑娘。”掉头就走,李放还要上前,也被秦玥拦住:“你看着他长大的,他要走哪条路,你觉得你能拦得住吗?就算不肯帮,也好歹别给他添堵吧。”

李放看着路清野的背影叹了口气:“就怕他走的是歪门邪道。”

***

路清野在住尘居附近找了个旅馆住下,每天都去盯梢。从早上四五点到凌晨一点,生怕对方神出鬼没错过关键节点。好在他有两年侦察兵训练的底子,身体素质也没得说,没日没夜的盯了两天,自觉胜利在望。

第三天夜深,他百无聊赖之际绕着住尘居外院围墙溜达,行至侧面院门外,忽然听得有人在里面轻声敲那院门。他怕是自己幻听,慢慢凑过去,再仔细听,果不其然,不但有人敲门,还边敲边呼救:“外面那位好心人,能不能帮我一把,我想出去。求求你了。”

是个男孩子粗重的声音,有点沙哑,带着百万分的恳切。

路清野回他道:“你是谁?”

对方惊喜万状:“我是被他们骗来做服务员的,没想到来了以后没日没夜地被那个老板搞,不干就关起来打,还不给饭吃。大哥,你发发慈悲,想办法救我出去吧!等天亮他们回来了,我就一点儿机会都没有了……”

“你知不知道有个叫成铭心的,是不是也被关在这里?”

“到了这儿都不让用真名,我们就算见了面,也不知道对方叫什么,打哪儿来的。不过最近大老板有个新得来的小伙子,看着呆呆傻傻,样貌是真一等一的没话说。”

路清野赶紧又问:“是不是脸上白白净净,一颗痣都没有?”

“我也只是离远了瞧过几次,有没有痣什么的,那可瞧不真着。大哥,你有照片没?”

路清野除了那张从倒塌的歪楼刨回来的成铭心男扮女装的照片,再就没有了。

他尚未答话,对方又说:“如果你要找的人真是他,大哥,那你可能找不到了。”

“怎么?”

“大老板要把他卖到外国去做鸭,听说价钱都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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