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面辽阔,遥无遮挡,日出比寻常陆地早了许多,橘红色的暖阳晕着轮轮光圈,从东边海岸线延绵升起。
日光洒落在别墅的泳池中,粼粼波光从窗棂悄然涌进屋内,相拥的身影被染上一层淡淡的金光。
许知颜被这晃眼的晨光迷醒了双眼,她虚眯着眼睛,眉心被点了金,全蹙在一起,她抬臂反手遮在额前。
屋内空调开得低,傅书珩感到怀里的异动,他把被沿往拉至许知颜锁骨处,将人拥近了些,哑着音儿问:“醒了?”
许知颜酒意才熏,鼻音甚浓,她转过身往傅书珩怀里埋了埋,喃音抱怨说:“好晒。”
傅书珩单手罩着许知颜的眼睛,翻身从床头柜上拿过控制器,合上窗帘,踢脚线边的感应地灯亮起虚薄的一层暗影,他躺正道:“睡吧。”
房间只得星星点点光亮,无限趋近于黑暗,时间没了概念,再醒来,屋外已是骄阳热烈,滚烫了海平面阵阵波涛。
挚友亲朋住在相邻的别墅,没来打扰二人的私密空间,这特殊珍贵的时刻,无论他们做什么都好。
许知颜将手搭在傅书珩肩上,挑眉细看无名指上的两枚戒指,昨夜的求婚来得意外,却又合情合理。
转眼相逢一年,情从何起,爱了多久,似乎都没有答案。
然而,她能确定,往后就只有他了。
像他所想一般。
傅书珩睡前帮许知颜穿了件白色吊带睡裙,这些年出差频繁,酒店星级再高,他也觉得被褥不甚干净,多注意总是好的。
傅书珩摩挲着肩上的手,腕间被高言用麻绳勒过的痕迹唯剩下浅浅的红痕,他用虎口轻抬起她的下巴,“昨晚叫我什么了?”
许知颜自是记得的,但她偏不遂他愿,眼神飘忽望着墙上的油画,歪着脑袋装傻说:“亦琛哥哥?”
“想不起来?”傅书珩踱步拾起昨天开会穿的裤子,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塑封的小盒,他找到封口,撕开包装,单膝跪在床上,“我帮你想。”
许知颜受伤这半个月,傅书珩顾念着她的伤口,一直不舍得碰她,算是自开戒以来的身心挑战了。
昨夜被她撩起的火,现今还熊熊燃着。
许知颜看清他手中的东西,连跪起身来环住他的脖子讨好道:“想起来了,想起来了。”
她朱唇贴着傅书珩的喉结,轻柔细密的吻渡至耳边,贝齿厮磨着耳垂,声浅娇软道:“老公。”
傅书珩扶着她的腰,手掌逐渐用力,这声称呼似白磷自燃的催化,在这潮湿的海边,如烈焰般尽情烧燎着,“今天不想放过你了。”
想是逃不过这一“劫”了,许知颜面上不自主地发烫,拖延找借口道:“别呀,我昨天喝了那么多酒还没洗澡,臭死了。”
“我不嫌弃你。”傅书珩握住许知颜的脚踝,往身前带,阻拦她翻身欲逃的身影,密密匝匝的吻落在如玉琢般令人心醉的蝶骨颈线,含混不清附在她耳边说:“今天的目标,用完那一盒?”
窗帘紧紧合着,白昼恍若深夜。
海浪潮声漾来荡去,鸥鸣鱼呜悠扬缥缈,时而靠近,时而推远。
角柜高处的红玫瑰像是这旖旎风光的窥夜人,含羞而立,花瓣掉落亲吻瓷砖,炙热的红与暖光的黄融为一体,描绘着起伏连绵的沟壑山峦。
失焦的双眸,游走的思绪,飘荡的灵魂,旷日持久的拉扯。
她不知被逼叫了多少声“老公”,直到沐浴更衣,重新躺回床上,她的意识才总算回归。
半晌,许知颜退开些许,在傅书珩腰间狠狞一把,留下两道清晰的指痕,恶狠狠地说:“我差点以为自己要高位截瘫了!”
“生气了?”傅书珩打开窗帘,日光斜斜照进屋内,他浅搂着她,“要不你再欺负回来?”
许知颜对这顽劣味十足的胜者语气十分不屑,她不肯服输,单手捏着傅书珩的耳廓缠了上去,浅尝辄止的亲吻比刚才还要灼人。
每当他想倾身衔唇缠绵,她便躲开,一次又一次,让快意意犹未尽地迭起,偏不让他痛快。
许知颜挑眉问:“难受吗?”
傅书珩望着她不说话,自是难受的,他长手一伸,重新将人捞回怀里,臂膀紧圈着她。
许知颜目的达成,得意地笑笑,像一只乖顺的奶猫覆在他身上,“好想把你关进地下室小黑屋,然后拿大铁链子拴着你,不让你穿衣服,不让你见别人,每天只能任由我欺负。”
傅书珩顺着她的头发,低笑说:“许小姐,你这个想法很危险,我是不是得提前报个警?”
“这样日后你就不会发现别人家女朋友温柔贤淑,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而我除了美丽一无是处。”许知颜指尖划着他的喉结,勾得那玩物上上下下,下颌抵在他锁骨处,“你万一不守夫德怎么办?”
傅书珩正准备搭话,许知颜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经历漫长的有氧运动,昨晚那点海鲜早消耗殆尽,她委屈巴巴凝着罪魁祸首。
下午三点半,傅书珩这才意识到还没饲养怀里饥肠辘辘的美人。
她摸着肚子,不满说:“你虐待我。”
傅书珩穿着白色浴袍,故意不系紧腰带,肩上的牙印,胸前那点红痕若隐若现,慵懒而自在的调性让人沉沦。
他信步走来桌前,翻看着酒店的餐单。
许知颜趿着毛巾拖鞋跟来,俯身从后趴在他肩上,“我想吃香煎鹅肝和凯撒沙拉。”她浏览一番,补充说:“还要舒芙蕾和奶油蘑菇浓汤。”
“不怕胖了?”
“补充运动消耗的能量。”
私人管家推着餐车来到别墅小院内,他揭开铁罩,将菜一道道摆好,前来屋前敲门道:“傅先生,许小姐,您叫的餐已经放在室外桌上,如果还有其他需要,请您联系我。”
“好的,谢谢。”
傅书珩切了半块牛排放进许知颜的盘子,“你哥刚发消息说晚上在海边自助烧烤,你姐夫好像也来了。”
许知颜说:“没想到有一天我也色令智昏,重色轻友了,我都忘了kk他们还在这里,都怪你这个男妖精。”
傍晚时分,余晖将晚。
许知颜在房间选着衣服,选择困难症又犯了。
自住在一起,傅书珩早已习惯许知颜出门前至少一个小时起步的更衣时刻,他没辙,只能陪她在镜前耗着。
起初许知颜还避着傅书珩去洗手间更换衣物,后来实在跑的频繁,她懒得再折腾,不避讳地在傅书珩面前换起裙子,还动辄要他帮忙拉拉链,系腰带。
傅书珩在她面前没什么自制力可言,二人不免又缠去了一处,幸亏许知时的一通电话阻止了这场过度的闹剧。
挂断电话,傅书珩顺手拿了一件裸色长裙帮她换上,抬手理顺腰间的褶皱,不容她多思多想就带着人出了门。
许知颜被傅书珩牵着手,不忘抓起门边的相机,错步跟在他身后,她回首望了望床上躺着的樱桃红缎面吊带裙,还是更喜欢那件。
步行至海边,许知时已经架好了烧烤架,正往烤炉里加着火炭,他掀眼瞧了瞧二人,对许知颜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被他拐卖了。”
傅书珩上手帮忙,从地上拎起烤网搭正,“阚阚呢?”
许知时拍了拍手上的炭灰,“接顾煜去了。”
苏潼和旎旎在沙滩上铺着餐垫,kk抱着个电脑愁眉苦脸不拘小节地坐在沙上,许知颜挎着相机来找他们,她撞了撞kk的肩问:“怎么了?”
kk合上电脑说:“我助理把工厂做了近一个月的打板样衣弄丢了,这会儿正赶上工人放假,电话打爆了都没人接,算了,回申城再弄。”
许知颜说:“那件礼服我赔给你吧,给你减少点损失。”
前几天许知颜看新闻才知,kk借给她的那件礼服原是要送去法国的参赛作品,虽然kk的备选样品丰富,但是那件最为惊艳,之后修复也难以恢复如初。
kk绕肩松筋,动作停滞说:“你快闭嘴,你要是故意弄坏的我肯定让傅书珩十倍赔偿,遇上那种事情,只要你平安,别说一件礼服,把我搭了去都行。”
许知颜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般觉得自己是如此幸运,爱情、友情和亲情三丰收。
被绑在那间破败厂房的几个小时里,她恨过、怨过,她责怪上天给了她美好的念想,却大大缩短了拥有的时间,这似乎比从没得到过更铭心刻骨。
那种手心发麻的寒凉,钻心刺骨的绝望久久不能抹平,可现在她唯想感恩。
苏潼昨天告诉她,傅书珩很早便计划了这场求婚仪式,十一月的第一周他借出差之名亲自来这设计了仪式现场,为的就是在他们相逢纪念日给她一场难忘的求婚。
幸好她没有出事,幸好他还有机会弥补,却不想许知颜会是先说出求婚之词的那一人。
傅书珩给四人拿来开好的椰子,见许知颜眼尾微红挂泪,他蹲下问:“怎么了?”
许知颜抬手抹去那点矫情的泪水,“刚才说要赔给kk礼服钱,他不要。”
傅书珩对kk说:“我赔给你。”
kk接过椰子,咬着吸管,“得了吧,我和知了穿一条裤子的时候,你还在美国那大农村啃汉堡呢。”
“你别胡说。”许知颜泪眼带笑,解释说:“我没和他穿过一条裤子。”
“……”
顾煜正巧出差结束,身上的军装还没来得及换就被阚云开径直带来沙滩,他撕下肩章放进口袋,帮忙烧烤。
此刻,兵哥哥的野外生存能力优势凸显,适才微弱将灭的火苗在顾煜的掌控下重塑辉煌,食物很快出锅。
苏潼说:“我第一次见你姐夫,太帅了吧,感觉他那层迷彩下的八块腹肌呼之欲出,三男的里,许知时拉低颜值整体水平了。”
许知颜说:“你小心我告状。”
从顾煜来,kk的眼睛就没离开过他的活动范围,他扯着许知颜的胳膊说:“下辈子让我投胎去你家当女儿吧,这一个二个女婿都非常极品啊。”
“你又看上我姐夫啦?”许知颜拿着相机对准三个烤炉旁的男人拍照,这样级别的品种可以直接拉去男模选秀现场,她摇头说:“我替傅书珩难过一会儿。”
傅书珩和许知时留在原地熄火,顾煜和阚云开端了食物过来,许知颜帮忙将熟食放在一次性餐盘里。
顾煜道歉说:“对不起知了,昨天在军区开会,没能第一时间来这祝福你。”
许知颜跪在野餐垫上分发餐具,笑说:“没关系呀,包个大红包就原谅你。”
顾煜答应地爽快,“可以。”
冬日夜晚的海风有着自己的脾气,冷热交替让人摸不着头脑,顾煜拿起餐垫上准备好的薄毯搭在阚云开肩头,帮她把头发拉出理好。
kk小声在许知颜耳边眉飞色舞地说:“真的好帅,铁汉柔情攻有没有?”
许知颜懂他意思,问:“姐夫,你身边有没有单身的高质量战友呀?”
“问这个干什么?”傅书珩半蹲在许知颜身后不过咫尺距离,滚烫拷问的气息拂在她的后颈。
许知颜被抓了个现行,没敢转身,连连低头否认,磕巴道:“不……不干什么。”
阚云开裹着薄毯忍俊不禁,解围道:“傅书珩,你是不是家暴我们小知了了?”
许知颜故作委屈,抱膝说:“是的是的,他说不嫁给他就打断我的腿。”
旎旎嘬着椰汁说:“也不知道是谁昨天眼泪巴巴骗走了两枚钻戒。”
傅书珩把许知颜抱进怀里,“你还怪回倒打一耙的。”
许知时帮衬着许知颜,递给她一串鸡翅说:“他敢打断你的腿,现在就让顾煜把他丢海里去。”
苏潼问:“你怎么不自己动手还麻烦别人?”
答案显而易见。
众人伴着海浪声吃吃喝喝,说说笑笑,时间像是开了二倍速,一晃没了踪影。
许知颜吃饱喝足,两脚翘在傅书珩腿上,舒服靠在他怀里。
旎旎说:“还有这么多啤酒,我们真心话大冒险吧,刚好酒瓶瓶口对到谁,谁就来?”
kk应说:“行啊。”
其余人也无异议。
第一轮,酒瓶正正好好对准阚云开。
阚云开说:“真心话。”
许知时问:“再让你选一次,你还想嫁给顾煜吗?”
顾煜低首搂着她,同样期待着答案。
阚云开不假思索,“想。”
哪怕岁月蹉跎,时空反转,再问多少次,她心里的答案也不会改变。
第二轮,酒瓶对准傅书珩。
“你选真心话。”许知颜专.制.独.裁帮傅书珩做了选择,她回头盯着他的眼睛问:“有多少洋妞想要泡你?”
她指指阚云开和许知时说:“这里可有两个目击证人,你别想撒谎。”
傅书珩把她的脸扭回去,双臂环紧她的腰,下巴搭在她肩上说:“有多少想泡我我不清楚,但我想泡的就一个。”
苏潼看不下去了,道出众人心声,“你俩差不多行了,等会儿回床上慢慢腻歪。”
第三轮,酒瓶停在阚云开和顾煜中间,顺次轮到顾煜。
顾煜:“真心话。”
许知颜接着问:“回到姐姐第一次向你表白那天,你还会拒绝她吗?”
“会。”顾煜眸蕴星辰,低头凝视怀里的人,应声答:“如果时光倒流,我想先追她。”
许知时说:“今天晚上吃狗粮来了。”
沙滩上只剩下他们八人,游戏还在继续。
第四轮,酒瓶对准许知颜停下。
她说:“真心话。”
kk看热闹不嫌事大,故意问:“傅书珩是你第一个喜欢的人吗?”他补充道:“说假话长麻子。”
许知颜气急败坏,“康坤林!”
kk得意说:“你叫吧叫吧,这又没外人。”
许知颜本想说是,但从小被许知时用匹诺曹长鼻子吓唬的阴影不散,如今又被威胁长麻子,她干脆埋在傅书珩怀里当乌龟。
傅书珩逗她,“说呀,是不是?”
许知颜打太极发誓说:“我能保证是最后一个。”
许知时眉目轻挑,嘴角满是惹事的笑容,他说:“有些人不是吃醋都把自己吃到医院去了吗?”
许知颜叫停话题,再继续下去,今晚没得睡了。
最后一轮,酒瓶在许知时面前晃悠悠停下。
许知时说:“大冒险吧。”
在座之人略有失望,傅书珩说:“那下海裸泳吧。”
许知时高中和大学都是游泳社团的,有游泳国家二级运动员资格证,他二话不说脱了衣服往海里走。
顾煜起身说:“我陪你。”
傅书珩脱了上衣说:“那一起来吧。”
一场视觉盛宴就此展开。
积年历练,顾煜的后背有很多伤疤,为肌肉矫健的身材添了几分戾意,许知时和傅书珩的身材不相上下。
许知时和顾煜游了十分钟,从一百米开外的地方上了岸,却迟迟不见傅书珩的身影。
大家顺着海岸线张望,又等了五分钟,还是没看到傅书珩。八壹中文網
许知颜花容失色,心脏像是被卡车碾碎那般后怕,她颤抖握紧双拳,站在海边大声呼喊他的名字,“傅书珩!”
众人同样慌了神,苏潼心里反怵,握着许知颜的手安慰说:“应该没事的。”
顾煜说:“我下去看一眼。”
刚迈出两步,傅书珩从海边跃出,他眼眸带笑,与许知颜四目相对,“担心?”
他特意在海里多潜了会儿,就想看看许知颜若是得知他出了意外会作何反应。
“你是不是有病啊!”许知颜泪水如落雨般洒下,上前捶打他滴水的胸肌,“谁担心你?我是怕自己当小寡妇,你……”
傅书珩倾身吻住她的唇,指腹拂过浅淡的泪痕。
星河徜徉,汪洋为证。
世间万般不及眼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