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书珩有先见之明,在许知颜被绑架的第一时间便联系张琰和许知时封锁相关消息,张琰当晚重新返回那间药店与在场员工签了保密协议,确保任何有价值的信息都不会流向媒体。
媒体听到了些许风声,但并没有拿到实质性的图片和文字材料,无法对此事进行相关报道。
事后他们有意深挖相关细节,然而所有的线索像一道密不透风的墙,没有一丝突破口。时效性渐逝,他们不得不放弃这一头版条物,只做谣言处理。
不甘心,却不能奈许家何。
许父许母自也无从知晓来由,在许知颜获奖之后,他们想为她庆祝,许知颜碍着身上有伤,不想让父母发现破绽,三推四阻拒绝了。
细算起来,她已经小一个月没回过家了。
从海南回来,许知颜和许知时直接回了许家别墅,留傅书珩一个刚转正的未婚夫独守空房。八壹中文網
进门前,许知时从后备箱取出两个行李箱,接过许知颜手中的礼品袋,轻揽着她的肩说:“爸妈听到了些流言,我都打岔圆过去了,你自己想好等下怎么说。”
申城今年气候异常,近日极具降温,气温接近零度,许知颜在机场临时换上大衣短靴,仍抵不住冷风从缝隙溜进衣摆,她鼻头冻得通红,捂紧衣领说:“好。”
屋内开了地暖,许知颜脱鞋赤脚踩在地板上,冰凉僵硬的四肢逐渐回暖,张姨端来两杯姜茶搁在鞋柜上,俯身拍拍她的小腿道:“多大人了,穿鞋还要人提醒。”
张姨帮二人把外衣放进消毒机,笑问:“你们玩儿的怎么样?”
许知颜捧着热茶往屋内走,“很开心呀,给您带了礼物,我等会收拾行李拿给您。”
二人都很久没回来了,张姨从鞋柜里拿出两双新的棉拖鞋放在地上,扶腰喜说:“出去玩儿还想着我这个老婆子,花这钱做什么。”
张姨心态与寻常长辈相似,逢年过节收到小辈们的礼物,嘴上说着不情愿,埋怨他们乱花钱,可心底总是暖洋洋的,私下里将那普通的物件当个宝贝似的爱惜着。
许知时把行李箱推来鞋柜旁摆好,走来厨房续茶,“张姨,我爸妈呢?”
“刚才给我打电话让我准备晚餐,应该在回来的路上了。”张姨擦净托盘上的水渍,“最近太冷了,褒羊肉汤给你们喝。”
许知颜半个身子探进厨房,“多放点胡萝卜哟。”
“真是没生错属相。”张姨眉开眼笑,“进屋吧,一会儿吃饭叫你们。”
许知颜蜷腿跪在沙发上啃苹果,抱着靠枕随手翻了几页许母摆在桌上的时尚杂志,这一看可了不得,又被种草了某品牌新一季的包包。
冤大头本人正巧发来消息。
老公:【到家了吗?】
老公,哪里来的老公?
许知颜握着手机陷入沉思,蓦地想起那天清晨在酒店某人对她施以酷刑,还多加威胁说,改不对备注就加码惩罚,她不得已在情潮的余韵中,在神经末梢垂死的边缘,颤抖迷糊地打下这两个字。
她点进设置栏里,又加了两个字,备注成功变成“老公个头”。
这可不能让傅书珩发现。
小知了:【到了呀,张姨煲了羊肉汤,有些人喝不到~】
傅书珩今天本是要和兄妹二人一起回许家的,但是公司有要事处理,他一下飞机就和张琰赶回了市里。
许知颜拍了杂志内页发给傅书珩,品牌logo和展包正居中央,完美构图,钓鱼说:【哥哥,我拍照技术有没有退步?】
老公个头:【……】
老公个头:【哪里能买到?】
许知颜对着手机屏幕傻笑。
小知了:【你说什么呀?】
小知了:【包包吗?】
小知了:【不知道哦。】
许知颜沉浸在自娱自乐的世界中,没发现许母正在她旁边摘着围巾。
许母问:“傻笑什么呢?”
手机脱离许知颜的掌心滑落在地毯上,她急否认道:“没什么啊……”
许母理顺裙摆端坐在沙发上,端起姜茶抿了一口,正红色的唇印留在白瓷茶杯口,点破她说:“得了吧,还骗你妈。”
许父脱了西装外套,换上休闲的家居服,“哼”声走近,坐在茶桌前开始摆弄茶具,他醋意满满,斥责说:“没良心的臭丫头,有了男朋友就忘了爸爸,一个月都不回一趟家。”
许知颜跳下沙发,环抱着许父的肩,俯身贴面在他面颊留下讨好的一吻,“怎么会忘了爸爸呢?给你买了领带夹,你不许吃傅书珩的醋。”
许父洗好第一遍茶,抬头问:“之前说你被绑架了,到底怎么回事?”
许母应和道:“对啊,吓死我们了,而且你这么久不回来,是不是因为……”
许知颜事先准备好说辞,打断他们说:“哪有的事情啊?我要是被绑架了,绑匪不得联系你们要赎金?不给钱的话我还能好好站在这里吗?”
她解释说:“上次kk大秀我也算是打响了职业生涯第一枪,之后接了好几单秀场拍摄的活,全集中在11月底的冬季新品期了,实在分不开身回来。”
许知颜说得难有破绽可查,许父许母将信将疑,却也还是认了这套说法,至少现在她平安健康地站在他们面前。
近期工作室的业务轻简,许知颜干脆住在家里陪了许父许母一阵,每天让司机送她往返工作室,这下可让傅书珩好生恼火。
隔周周五下班,傅书珩驱车来到许家别墅,张姨早对他的车熟悉有佳,按下大门开关键,放车进来,许知颜正在院子里和旺财丢飞盘玩。
旺财叼着飞盘跑来车前摇尾巴,傅书珩为了许知颜,把许家的狗都搞定了。
许知颜起身,窃喜带笑问:“你怎么来了?”
傅书珩打开后座车门,从里取出一个纸袋,“上赶着送包来了。”
许母自发现许知颜手上的戒指变了样式,成日里拉着她问东问西,逼得许知颜承认了傅书珩向她求婚且她已经答应了的事实。
没过两日,许母和傅老爷子竟然开始合计让两人领证的事,甚至帮他们预约了14号的婚检。
傅书珩和许知颜视频聊天提及过此事,她想着能躲一时是一时,暂且在家避避风头,不回东江公寓面对傅书珩,仿佛自责与内疚感就会降低不少。
虽说许知颜早已认定傅书珩会是未来伴侣,她甚至主动求婚,可真到了这一步,她心里多少还是会有恐惧,正表现在行动的退缩上。
毋庸置疑,傅书珩对她死心塌地,宠爱有佳,恨不能将星月与他一颗鲜活的心脏一起双手奉上。
就像今天,她说要限量款的包包,他就会尽所能帮她争取。
她也不清楚自己心里到底怕些什么,“婚前恐惧症”一词也并非空穴来风。
许知颜手指挑过傅书珩掌间的纸袋,笑说:“不是来逼婚的就好。”
傅书珩勾着许知颜的腰,“确有此意。”
许母让张姨做了拿手好菜招待傅书珩,怕到手的金龟婿飞了似的。
从前许知颜还会埋怨许母对待傅书珩比对他们兄妹二人好,恨不能让她少女献祭,但换位去思考,如果挚友的孩子孤身多年,她大抵也会如此。
饭后,傅书珩问:“今天和我回家?”
“你就让我在这多呆两天吧。”许知颜纠结说:“妈妈都帮我们预约了14号的婚检了,到时候和你一起回。”
傅书珩说:“好。”
傅书珩的公司最近忙着收购一家小型投资公司,正对其财务资产进行核查,公司上下员工忙得头脚倒悬,张琰成功升级为大厦楼下的咖啡厅的铂金会员。
周一例会比往常开得久了许多,临近下午三点才勉强结束,张琰按理将材料送去傅书珩办公室,“傅总,明天瑞麟的人会来公司正式签订转让合同,上午十点会议准时开始。”
傅书珩打开另一份合同,在尾页签下姓名,“和他们重新商议个时间吧,明天14号我有私事处理,上午不在公司。”
“啊?”张琰略有诧异,提醒说:“明天是15号,今天是14号。”
傅书珩放下手中的文件,四处翻找手机,他拿起车钥匙和外套朝外走,“坏了,我出去一趟。”
直到急匆匆赶来地下车库拉开车门,他才发现手机落在了车里,许知颜给他打了五通电话,他一个都没接着。
他忙回拨电话,对面却提示“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他没想太多,开车直往许知颜工作室去。
许知颜的助理在门口搬运样衣,傅书珩问:“知颜在工作室吗?”
“她在影棚拍照。”助理犹豫说:“知颜今早来工作室脸色很难看,对着模特都没有一个笑脸。”
“我知道了,谢谢。”
傅书珩推开工作室外的铁门,许知颜脖上挂着相机,坐在桌边喝水休息,看见来人,她没说一句话,提步往影棚走。
沉默不语,是许知颜最高怒气值的显现。
室外街灯接连亮起,助理整理完样衣,送走最后一批模特,傅书珩说:“你先走吧,我和知颜还有事情。”
“好。”助理推开大门,又退回两步补充说:“保重。”
许知颜回到二楼办公室门口,傅书珩还站在那里等她,她侧身想要进屋,傅书珩横过步子挡住她的去路。
许知颜面无表情,冷说:“让开。”
傅书珩说:“我这两天加班时间过混了,以为明天才是14号……”
许知颜浅浅地“嗯”了声,并没有其他反应,推开他往屋里走。
傅书珩顺势握着她的手臂,他最怕许知颜这副冷若冰霜的态度,那温度堪比北冰洋的冬季,凛冽的寒风如匕首一般带来不可小觑的杀伤力。
许知颜拧着自己的胳膊想要摆脱他的手掌,“放手,我理解傅总贵人事忙。”
傅书珩知道现在所有的解释都是徒劳,可他不得不说些什么,“你别这样,你要不打我两巴掌出出气?”
许知颜怒极反笑,摘下相机靠在桌沿说:“那我想请问问你,手机不是用来接电话的吗?你要是不想结婚就早点告诉我,我会死皮赖脸缠着你不成?”
“我真的是记错了。”傅书珩站在她面前,低声解释说:“手机今天早上落车里了,我怎么可能不想和你结婚?”
许知颜不以为意说:“记错就记错了吧,我又不能拿你怎么样。”
办公室的沙发边还放着她的行李箱,她本来今天是要和傅书珩一起回去的,现下怕是回不成了。
许知颜从冰箱里拿出一瓶矿泉水,拧开瓶盖喝了一口,赶客说:“你走吧,我要处理相片,今晚住工作室。”
傅书珩拿过她手里的冰水,“我陪你,你一天都没吃东西,叫你喜欢吃的那间毛肚火锅好吗?”
许知颜感觉拳头打在棉花上,她叹气问:“你是不是觉得我还像从前一样哄哄就能好?”
“今天早上我站在医院门口给你打第三通电话的时候就在想,为什么自己会把没用的事情做三遍,结果我发现我的底线竟然变成了五次。”她自嘲笑笑,“我真的很生气,暂时没办法说服内心原谅你。”
傅书珩心生愧疚,轻抱着她说:“不原谅我也行,我检讨错误,任你惩罚,我知道忘了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罪大恶极,但你能不能先吃饭?”
许知颜不忿踢上他的前膝,“走开,不许把我工作室弄的都是油烟味。”
傅书珩无辜说:“那我蹲在门口地上涮好给你端进来行吗?”
许知颜抬眸瞪着他,眼底却掺杂着一丝莫名不争气的笑意。
“要不回家吃?”傅书珩指着她的小箱子,吻她的唇说:“东西都带了,回家慢慢收拾我?”
许知颜还是和傅书珩回了东江公寓,她感觉傅书珩这一环环操作让她鬼使神差却又心甘情愿地掉入他设下的陷阱,她仿佛被他的盘丝洞束缚了思想。
他以独有的销魂散控制着她。
回到家里,许知颜声称自己还在生气,要求傅书珩尊重她的脾气,至少今晚不愿和他睡在一屋。
傅书珩不多做挣扎,主动把主卧留给她,随后来到客厅打开投影仪,旋开家里全方位环绕式音箱,放起了《午夜凶铃》。
哪怕许知颜在卧室里,阴森缠人的音效也犹如在耳边循环播放那般折磨着她的神经。
不出所料,她躲在被子里失眠了,就算开着灯,她也觉得屋子里哪儿哪儿都是人。
坚持了近一个小时,恐惧击败了骨气。
她不甘地扯开被角,踮着脚尖飞速跑进次卧,全程不敢回头多看一眼她熟悉的房间,一点点爬进傅书珩的怀抱。
目的达成。
“我害怕。”她小声嘶骂说:“你就是个混蛋,知道我怕鬼你还故意放恐怖片吓我。”
傅书珩满意地抱紧怀里的人,鼻尖轻碰着她的鼻峰,“别怕,还有……我错了。”
鉴于傅书珩之后几天的弥补行为,许知颜同意再次预约婚检。
登记那天,恰巧是平安夜。
重逢的第378天,第二年的平安夜,她终成了他的妻。
很多年以后,许知颜还是能回想起那个寒霜凝枝的下午,傅书珩握着她的手从民政大厅徐徐走出,他在车前拥吻着她,感动、满足、终得的思绪在心尖荡漾,他久久难言,喉间溢出些许哽咽。
手里的结婚证为这段跌宕起伏的爱情写下完美的序章。
他在许父许母面前以最真挚的语气,最赤诚的眼神向他们许下誓言。
那一句句保证唤起许母的眼泪,也深深熨烫在许知颜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