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陌的身影像闪电一样穿梭在尸体之中，待他再停下之时，那些挣扎着的杀手也不再挣扎了。
赫连陌停留在花重楼的身旁，低着头看着他，背着光，南宫婉看不见赫连陌的表情，也看不见花重楼和程寒脸上的表情。
来晚了，最后一刻他们心里有着怎样的绝望，有多希望自己能够出现在这里救他们于水火之中，可是并没有，到他们闭上眼睛的时候，她仍然没有出现。
程寒明明那么怕死，明明还肩负着解放整个村庄的重任，明明可以安然避开所有的风险，却都因为与他们走近而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可惜没有让他见到村庄解放的样子，可惜没能让他有个归宿。
而花重楼，南宫婉是无法面对他的。
以为自己从此以后都是有哥哥疼爱的女孩子了，没想到这么快，他也消失不见了。
赫连陌站在他们身旁，不知道陪着南宫婉站了多久，寒风萧瑟，雪也慢慢落了下来，越来越大……
“将他们带回去吧。”
赫连陌的声音打破了宁静，南宫婉猛地抽回思绪，眼泪也跟着落地。
雪越来越大，南宫婉慢慢走到赫连陌面前，看着花重楼没了血色的脸庞，看着他浑身的血迹，大脑一片空白，只是眼泪仍然控制不住的往下落。
南宫婉摇了摇头，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她不敢带他们回去，她怕看见鹤主崩溃的样子，怕看见文武百官对鹤主施压的样子，更怕宫中白绫飘飘的样子。
“阿婉，带他们回去吧，雪很大。”赫连陌又重复了一声，口中呵出的热气蒸腾在空气之中，死人与活人的区别便在于此。
花重楼与程寒，再也不可能在寒冷之中，呵出蒸腾的白雾了。
脑海里闪现着与花重楼的第一次见面，他温柔的双眼，他嘴角的微笑都还历历在目，一瞬之间，人却没了……
这本应该是她最亲密的人啊，是与她一起来到这个世界的人啊，是在母亲肚子里给她温暖与她相互依偎的那个人啊……
双胎，本应该一起长大，一起变老，一起见证对方所有的喜怒哀乐，而现在，以后，都只有她一个人了。
老天爷不知道是想惩罚她什么，给了她一个哥哥，却又收了回去。
大雪覆盖了花重楼与程寒的容颜，却没有像在赫连陌与南宫婉脸上一样融化，他们的身体没有了温度，再也不能融化白雪了。
是怎么一步步将他们两个人背回去的，南宫婉已经不太记得了，记忆在这个时候选择了忘记，让她忘记所有不想面对的场景。
将二人安置在太子宫中，南宫婉便在赫连陌的搀扶下去了鹤主的寝宫。
一路上南宫婉都是木讷的，除了呼吸和眨眼，她什么也不知道，像一个布娃娃。
她甚至都能想到鹤主会作何反应，本以为自己走后，儿子可以继承大统，将自己用整个生命打下来的江山发扬光大，然而还没等自己走，却先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南宫婉依稀还记得花重楼与程寒躺着的那片地淌满了鲜血，在他们走后，那些血迹大概也被白雪覆盖了吧。
如果她没有处置贺香沫，可能她不会破罐子破摔，不会用生命去赌，如此花重楼也不会付出生命。
自己的一意孤行，本以为可以帮助他们帮助离国，结果却让他们陷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
这种自责，南宫婉永远都抚不平。
原来要走许久才能到达的寝宫，现在一眨眼便到了。
南宫婉停了脚步，驻足不前。
赫连陌转身抱住了她，这个时候，没有什么比一个拥抱更有用。
南宫婉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害怕过，哪怕是在看到南宫修宜被囚禁在水牢的时候，哪怕是在南宫净中毒的时候。
南宫婉最不能接受的，便是在意的人的离开，先是程诺，现在又是花重楼。
她总是高看自己，每次都后悔的要死，却还是改不了这个毛病。
如果她在看到花重楼出去的时候也跟着出去的话……
如果她早点在与贺香沫的谈话中发现端倪的话……
如果她不曾原谅贺香沫犯下的过错的话……
只是所有的如果，都再也逆转不了局面了。
“你如果不想进去，我们便不进去。你若是想逃离，我现在便带你出宫，永远不再回来。”
赫连陌的呼吸喷洒在南宫婉的脖颈之中，像他的声音与话语一样温暖。
“不，我逃避不了。”
猛然之间像是想通了什么，南宫婉从赫连陌怀里抽了出来，将脸上的眼泪一把抹去，又恢复了平时的镇定。
在程诺离开的时候，她便已经明白眼泪没有用，有仇报仇，离开的灵魂不应该带着冤沉睡。
这个时候鹤主必定还不知道这件事，也好，由她自己亲自告诉他，也算给了他一个交代了。
大厅里的大臣们想必还等在那里，他们没有下令，谁也不敢离开。
“大公主，七王爷，你们不是应该在宴席之上吗？怎么……”
“我有要事禀报父王，还请公公通报一声。”
公公显得有些为难：“鹤主已经睡下了，这几天他身体愈发差了。”
“那我们明日再来。”还是不忍心在这个时候告诉他，既然睡着了，那么便再安安稳稳地睡一晚吧。
毕竟知道这个消息之后，他便再也睡不好了。
“让他们进来。”
正准备离开，鹤主的声音让南宫婉猛地一抖，停住了脚步。
公公让到了一旁，做了个“请”的动作。
南宫婉手握了握，最终还是松了开。
“你在外面等我，我一个人进去就好。”听到这个消息鹤主难免会震怒，这件事本就与赫连陌无关，南宫婉不想牵连他，毕竟堂堂一个云泽王爷，没有必要在异国他乡受气。
“走吧。”简短两个字，却柔情似水。
南宫婉知道自己无法拒绝，这个男人，总是有些他独特的贴心，也总是能看出她心里所想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