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告诉你我的身世了?”
丛雅没想到顾少凛会如此直白的说出来。
她下意识的扭头,对上男人仍然温和的深褐色眼眸,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觉得鼻尖泛酸,讷讷的应了一声。
看上去低落极了。
如果她的头顶有两个长耳朵,此刻应该是耷拉下来的,蔫头蔫尾的,仿佛在什么比赛场落败了似的。
顾少凛眼中闪过疑惑。
他尚且不能理解丛雅之前的难过,现在也无法理解她为什么低落,只能分辨出这和他有关,这点他倒是觉得有几分欣慰。
男人的嗓音低而沉,好似冬天里的一捧冰寒。
“我的身世让你感到难过?”
耳边的声音如此平静,丛雅甚至觉得自己的难过是在无理取闹,明明正主就在身旁,而她却开始为正主鸣不平了。
为什么会鸣不平?
她仿佛能听到自己心底响起的回音,回音告诉她:因为她在乎他。
丛雅老老实实的开口,“嗯。”
顾少凛看似慢条斯理,实则下意识的追问,“你怕我?”
他一双深褐色的眼眸泛着幽晦的光泽,牢牢盯着丛雅毛茸茸的头顶,仿佛只要说出“害怕”两个字,他就会顷刻扑上去撕咬。
丛雅没想到男人会这么说,嘴巴不过脑子道:“没有。”
“先生怎么会这么想?”话一出口,她下意识抬眼盯过去,似乎无法理解,“我怎么会因为这种原因害怕你?”
顾少凛喉结滚动两下,温声道:“你刚才心情不好。”
这个回答让丛雅一怔。
她没想到顾少凛已经发现了她的情绪,她虽然也有好好隐藏,但并不如最初那么煞费苦心,按照男人的敏锐度,被发现好像也很正常。
但还是觉得有点泄气。
“我只是无法想象……”丛雅看了眼顾少凛,低声道:“哪怕病弱,先生也应该是完美的——我是这么想的。”
——完美。
得到爱人一个近乎严苛的赞美。
即便是顾少凛,也不由得为此勾起唇角,冷峻的眉眼肉眼可见的舒缓——只是被面具挡住了没人发现——他温声重复,“完美?”
话语中暗藏隐隐的戏谑。
丛雅脸颊微烫,但还是认真的看向顾少凛,认真的回答,“先生在我心里是完美的。”
干净的眼眸里只有柔软的美好。
仿佛春日的一泓细水,夏日的一丝冰凉,秋日的一缕爽风,冬日的一抹暖意,都是恰好而能最大程度解渴的存在。
顾少凛难得明显的愣了下,他收回视线,没有开口,耳根却隐隐泛红。
丛雅看得清楚,“先生害羞了?”
她不依不挠紧追不舍,顾少凛却不动如山。
两个人又反过来了。
大厅灯火流辉,金碧璀璨。
悠扬舒畅的钢琴乐曲在室内响彻,四处都有人影攒动,交谈的声音交杂相错。
这一处却自成静谧。
顾少凛察觉衣袖被扯动,他侧首回眸,正正好看进一双黑白分明而又柔软澄澈的眼睛里,那里映着他的模样。
他能听见那道熟悉的嗓音。
能见到被晃动流苏下的柔软嘴唇是如何张启,是如何露出半扇贝齿,又是如何露出如伊甸园毒蛇般诱惑的猩.红的舌尖,让人魂牵。
“我只说一次哦,先生要仔细听。”
这一刻的丛雅,明明身穿纯白无暇的长裙,明明干净如同一个天使,微笑起来却甜腻的如同冒出桃心尾巴的恶魔。
她微微一笑,嗓音温软又认真,“先生在我心里无所不能。”
你是我心里无所不能的存在。
这大约就是天底下最动人的情话吧。
顾少凛不得不承认,这一刻,他被引.诱了。
他嗓音微沉,眼眸幽晦如同浓墨,话语重复两遍,“再说一次。”
冷峻高大的男人故作不急不缓的开口,心跳声却急迫跳动着,拆穿了主人真实的心情。
丛雅环顾四周一圈,没有人注意这个可怜的小角落,于是心安理得的将手臂攀上男人的胸膛,柔嫩的手指落在心脏跳动的位置。
砰、砰、砰。
她直视着男人紧盯的眼睛,也轻声道:“砰、砰、砰。”
心脏的跳动被眼前的人,从那张可恨又可爱的嘴巴里说出来,如同吐露的蛇信子,致命又诱惑。
急促的心跳声被男人压制。
顾少凛开口道:“你看起来真的不怕我。”
嗓音冷而沉,却没有任何森寒冷意,倒像是逗弄般的调逗。
丛雅明显没有被吓到。
因为顾忌四周的攒动的人,她留恋不舍的收回手,没有回答男人这个显而易见的问题。
或许最开始是怕的,但现在她不怕了。
在得到这个男人所给予的最特殊的对待和偏爱后,她还能怎么怕呢——她已经得到这个男人给予的独一无二美好的情感了。
丛雅无法否认,也无法隐瞒自己。
正因为她在意身边的这个男人,所以在得知这件事情之后,她才会觉得有些无法接受——这么温柔的人,为什么会有这样不好的身世。
她苦苦思索这个问题,全然把自己的童年忘了。
丛雅无法在自己这里得到答案,于是她看向身边的顾少凛,“先生现在还会因为没有母亲难过吗?”
顾少凛没想到会得到一个问题。
而且是一个直白的,不加任何修饰的,乃至锐利的问题。
他垂眸,对上那双干净的眼眸,里面的情绪被主人掩藏的很好,干干净净的宛如一泓细水,就好像只是问了一个简单的问题。
男人没有怒意,他很平静的询问道:“为什么这么问?”
寂静。
无声无息的寂静。
周围的人群,嘈杂的交谈,连同脚下的影子,仿佛在这一刻都远去了。
最终,丛雅说了一个不算秘密的秘密。
她回答:“因为我曾经为没有母亲感到难过。”语气平淡的如同叙述了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顾少凛似乎应了声,“郑西梅的确不算你母亲。”
丛雅不由得看了眼顾少凛,这话很像一语双关,她试图从男人的表情中看出什么,但他的眉眼被遮住,因此也就什么都没能看出来。
或许已经露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