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一阵悠扬笛声传来。
吹得不算好听,但感情中该有的抑扬顿挫一个都没落下。
调子也不正经,像是自己自编自撰,即兴吹奏,心情好了玩性大发,就吹得欢快,耍几个得心应手的小花样。
裴清秋推开窗,循声望去,见莫惊春靠在庭前古树下,用一片树叶吹奏,惬意得很。
裴清秋听他一曲吹毕,问道:“什么曲子?”
“自己刚编的《隆冬雪》。”莫惊春笑道:“本是首悲曲,但我吹得是欢快版。”
裴清秋脸上摆着肉眼可见的无语神色,以悲曲作乐,哪里是什么‘欢快版’,应该是‘混蛋版’。
莫惊春指了指屋里,含笑道:“萧潇醒了吗?”
裴清秋回头看了眼从塌上坐起,双眼朦胧的萧潇。
“醒了,但没完全醒。”
莫惊春放走树叶,伸了个懒腰可惜道:“可怜我苦思一夜为美人作曲,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连屋都进不去。”
面对耍起无赖的莫惊春,裴清秋选择关上窗。
还未完全关严,一只手从外伸进拉住了窗户,莫惊春认真道:“还有些事要商量。”
裴清秋朝萧潇道:“萧潇,燕王要进来。”
“哦,啊?”
塌上的人立刻清醒过来。
莫惊春在窗外问道:“你们昨晚睡在一起?”
裴清秋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惹得某个心怀不轨的人好一阵啧嘴。
萧潇给莫惊春开了门,脸上红彤彤一片。
长这么大,还没有男子进过自己的屋子。
莫惊春打量了眼萧潇,嬉皮笑脸看向裴清秋:“你昨晚欺负她了?”
裴清秋:“......”
看见裴清秋剜了自己一眼,莫惊春故作诧异道:“你怎么知道我今早刻意打扮了一番,是不是帅多了?”
裴清秋叹了口气:“原来脸上的红皙是抹了胭脂。”
莫惊春听罢用手摸了把脸,他只是开个玩笑,怎么会真的涂妆,“哪红?快给我指一下。”
萧潇在一旁掩面偷笑。
忽然他反应了过来:“你...学坏了。”
裴清秋在心里好生嫌弃了一遍,说道:“快说正事。”
扯皮扯了半天,估摸着再不制止,唠一天都说不上正经事。
莫惊春极为正式地拢起衣袖,正色道:“我要回一趟南朝打听点事,你去不去。”
裴清秋:“回自己家还需要我当护卫吗,燕王殿下。”
进了南朝疆域,还有人敢动他?
“不是。”莫惊春鲜有对裴清秋翻白眼的时候,“我可不想被谁逮住,然后带回杭都府,我也不想当什么燕王。”
“此行不会耽误太多时日,兴许回来时还能在路上偶遇灵溪宗宗主,到时候其乐融融,多好。”
裴清秋犹豫片刻,点头答应。
萧潇却在一旁拒绝道:“裴姑娘,我就不跟去了,省得遇到麻烦时给你们拖后腿。”
然后将裴清秋给她手抄的流水剑谱拿了出来,“我在灵溪宗好好修行,等师父回来检阅。”
莫惊春心里有点小激动,但万万不能表现在脸上,随手翻了翻剑谱道:“裴姑娘这般年龄就可开宗立派,好生羡慕啊,不过这字也太丑了点。”
萧潇将剑谱抢了过来,抱在自己怀里。
裴清秋:“什么时候启程?”
莫惊春:“现在。”
“好。”裴清秋没有东西要收拾,扎起头发就能动身。
萧潇忽然叫住两人:“等等。”
然后将玉镯摘了下来,递给裴清秋,“这个你们拿着吧,放在我这里不安全。”
裴清秋想了想,选择将其接过。
柳德宗给她的感觉很不妙,萧潇带在身上确实不太安全,放在自己这里是最好的选择。
莫惊春也不由得夸了一句,“萧潇姑娘可比裴姑娘聪明。”
裴清秋侧身给他一肘,“不损我没话说是吧。”
“那倒不是,好话也有很多,不过说好话的时候裴姑娘大多时候都选择了忽视。”
这话听起来怎么还有股子心酸味?
......
越过清元山南边的山峰,就算进了南朝疆域。
裴清秋这才发现黄海很怪,它竟然是从山底穿过,通向未知的天地,好似这座山是中空的一般。
再往后的很长一段路,也是极为混乱的地段,南北朝都不想管。
莫惊春为了隐匿自己,雇了辆不比脚程慢多少的黑车。
那头浑身黑鬓的马已经通灵,自己熟识往返的路,不需人赶。
路上喜欢好生事端的流氓地痞看见这头马,也都心知肚明地不来骚扰。
裴清秋与莫惊春就坐在车舆里大眼瞪小眼。
裴清秋瞥向他腰间,惊讶道:“你的伤已经好了?”
那日莫惊春为她挡了一枪的事,裴清秋还是铭记于心的。
想来他受伤不轻,但才过两天就已经好了?
莫惊春作势捂住腰腹,疼得龇牙咧嘴道:“我这个人比较坚强,别人不提的话,它就不疼,一旦提到,嘶,真疼。”
他怎么把受伤的事给忘了,以裴清秋的性子,她不会...
“裴姑娘,你要做什么,男女有别,还请自重!”
“我们的关系是不是进展太快了!”
外面的人只见车舆一阵晃动。
裴清秋故技重施,用莫惊春的手捂住他自己的嘴,“谁跟你进展关系!?”
然后撕开他腰腹的衣衫,挨千刀的伤口没看到,完美的腹肌倒是看了个清楚,裴清秋俏脸虽红,却强硬问道:“什么意思?”
伤口连个痂都看不到,这种恢复能力起码也得是高级灵王了吧,为什么要一直藏着掖着。
莫惊春小心翼翼握住裴清秋手腕,将她的手挪开,半途后者自己抽了回去,幽幽说道:“我体质特殊。”
裴清秋目光森寒:“哪特殊?”
莫惊春咧嘴一笑,“谁见了谁就得负责那种。”
砰的一声。
众人只见有个人衣衫不整地从车舆中飞了出来。
然后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站起身,灰头土脸地追上马车,钻回车舆。
莫惊春这次老实许多,仰着脸,有些伤感道:“我修为尽失,但身体似乎没受影响,就是这种特殊。”
裴清秋姑且相信。
而后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所以你知道萧潇玉镯里的秘密,它可能是一种让你恢复修为的办法对不对,你是不是一直都在骗我。”
纵然只是一种猜测,但裴清秋莫名觉得生气,虽然她也不知道这气是从哪冒出来的。
莫惊春看着有些委屈而不自知的裴清秋,苦笑道:“我连燕王都不想当,要修为又有什么用?”
裴清秋没作答,但对莫惊春沉默了许久,任凭他怎么逗乐都不搭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