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敢说您对得起悠然?悠然身上的伤势不是您吩咐下去责打出来的?您鞭鞭棍棍要她的命,不医不治丢到柴房还不够,您居然派人将她丢到边城的军妓院,想要任由边关没有媳妇的士兵任意羞辱于她,您是有多么痛恨悠然,多么记恨母亲,才这样羞辱于她?”古成墨双目通红,目眦尽裂,手紧紧地握成拳,话说完,他狠狠一拳打在了博古架上,博古架摇晃了几下,倾倒在地,上面摆放的瓷器珍宝哗啦一声,裂得粉碎。
瓷器珍宝碎得一片一片的,无法再次拼接了。古博之此时的心,仿佛比这瓷器碎得更甚。字字珠玑,古成墨的话语像是捶打他心口的锤子,他本就后悔关了古悠然令她流落在外,可是身在边城,军妓院,任人羞辱……这一句句,仿佛惊天巨浪一般,不断地摧毁着古博之承受力,拍打着他脆弱的心。
他不论如何也想不到,京中四下遍寻不到的女儿,会在距离都城万里之遥的地方,他忽然觉得心口发热,仿佛堵住了什么东西一般,上不来也下不去。
为什么……为什么……
“您知不知道,为何一向冷心冷情的悠然会带回来朋友?那不仅是她的朋友,还是她的救命恩人,她浑身是血与蛇搏斗时候,救了她的性命的朋友,她差一点就死在也外了。不论是被蛇咬死,还是伤重无人治,若是没有胡姑娘,古悠然早已经是一堆森森白骨了。”古成墨话说得咬牙切齿,他不敢想,可是越不敢想,看着他爹他就越愤怒,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着他爹的缘故。
古博之仿佛受到了断的打击,他觉得自己胸口越发闷痛,他捂着胸口,猛地咳了咳,随后一脸的苍白,他瞪大眼睛辩解道:“他是我女儿,我厌恶她败坏古氏一门的门风,打骂责罚于她,关她紧闭,恨她去死,这皆是由内处置,我将她丢到军妓院有何好处?我这个做父亲的难道愿意女儿被羞辱吗?”
“那么您告诉我,不是您下的命令还有谁?除了您身边的两个亲卫还有谁能够办到,两日内往返与边城与都城?不是您的亲卫,谁有可能劫走悠然?谁有本事将她悄无声息地丢到军妓院的门口?”古成墨真的不相信古博之不知情,纵然古博之话中的意思很是在理,他也不相信,不是不能相信,而是他根本就不愿不想相信。
古博之脸色颓然,缓缓叹息一声道:“成墨,为父真的不知晓。真的,悠然是我亲女,我怒极的确打她骂她,也口不择言骂她去死,恨不得再也没有这个女儿,可是我不会真的看着她去死,你尚未成亲,没有做父亲。我承认,这些年,我这个父亲的确不合格,但是我不会盼着你们四个孩子,其中任何一个去死,哪怕是我最不喜欢的悠然。”
说完这话,古博之忽然觉得自己很累。他不明白,也不知晓自己应该怎么解释、是了,当初自己那番话的确可能伤透了古悠然的心,但是他若是真的恨她去死,这样厌恶于她,将她当做仇敌一般,他会毫不犹豫地刺过去一剑直接了结,而不是将她丢到柴房去反省。他再是厌恶古悠然,对她也不是没有舐犊之情的,毕竟古悠然也是晴颜的女儿,是他曾经最爱的女人,为他拼死生下来的孩子。
他一直不想承认,对于古悠然的情绪,是什么样子的。与其说是厌恶,不如说看到她就觉得惭愧,看到他就会想到自己曾经做过伪君子,违背了自己的誓言,是个负心汉。他不想这样想自己,他觉得这样的自己太过恶心,尤其是看到古悠然,想到她没有了母亲,这种感觉在心头扰乱得极为厉害。
晴颜难产下了古悠然,为了不让古悠然自此无法过生辰,她苦苦撑了三日。那三日他满心都是陆君心,竟是将结发妻子抛在脑后,妻子含恨而终,对上留下的亲女,他不是没有积怨。他甚至在想,若非孕着古悠然,他必不会独自下江南,不会遇到陆君心,不会因为与陆君心两情相悦而背叛了晴颜。
他告诉自己要厌恶古悠然,都是她的错。可是每每午夜,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也想过,他这样做无非是掩耳盗铃,自以为堵住了耳朵,别人就听不到他做得恶事,自以为有了古悠然这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他就可以心安理得的继续宠小妾宠新子。
古博之心中嘈杂混乱得很厉害,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改如何做才好。
“父亲,我没有做父亲。可是我明了长兄如父,不……我没有资格说您什么,我这个兄长,做得也不合格。如果我任性的离家,悠然不会有事。至少我会护好了她。再有……父亲,关于悠然败坏名声,您真的相信?”古成墨冷静了下来,深呼吸一口气,他忽然发觉自己质问古博之的字字句句其实并不占理,他没有理由,因为一母同胞,他也没有照顾好古悠然,他大古悠然十岁,他年纪少时候没有能力,可是在有能力保护妹妹的时候,他却选择离家游学,将妹妹独留家中面对一切,这样的他,又有什么资格质问他的父亲。
古博之听了儿子这样问,面色也是略有黑沉,虽然心中释怀不少,可是燃起得另一种情绪,却让他不满起来,他哼了句道:“证据确凿,如何能够不信?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眼睛瞎还是脑子有问题,竟然看上这么个……”
“父亲,您也知晓,悠然眼界高,性子清冷,她为何会看上一个貌不出奇的家丁?且古家规矩森严,她每日里见到的不过就是一群丫鬟仆人,如何能接触到一个粗用的下人?”古成墨是绝对不相信自家的妹妹会偷人,且就算找人,依着她妹妹的心性也会找个才貌俱全的,如何会看上个粗鄙的家丁呢?
古成墨的话让古博之沉默了下来。这的确是他没有想到的,当初他的确是眼见那不堪入目之事,证据确凿之下才对着古悠然鞭打动家法,可是他却没有想到过为什么。他想起下人们时常对他念叨,‘二小姐不近人情’,‘二小姐不尊重我们’,二小姐甚少出门,二小姐……
古博之越想越触目惊心,回忆记忆中的种种,他才发现他不喜古悠然的真正原因。
看来,他得亲手好好整顿整顿后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