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翊钰看向了白湛然，他听了这话，微微地皱眉，他本就英俊且线条分明的脸上，被透过隔窗的阴影打得更是消瘦非常，他看着白湛然，心中的疑惑不解更为多了，这心中的迷雾更是浓厚，他不知道如何面对这如今这个人，他也不知道该如何理解白湛然的话，又是该如何去消化他的话。
叹息了口气，似乎是鼓着勇气问道：“究竟是什么事情，你不要吞吞吐吐的了。我现在迫切知道答案，你之前说过的理由，我应下你便是了。”
白湛然的确很是会吊人胃口，且很会吊着秦翊钰的胃口，其实秦翊钰这样的人，是最好结交的人，他虽然城府很深，对待想要的东西势在必得，可是却也重情重义。他不会因为一些看起来无关紧要的事情就放弃自己的亲友，也不会因为一些看似无关的风言风语而让自己的家人朋友受委屈。
他似乎是猜想到了白湛然要说些什么，毕竟那些风言风语想必并非是空穴来风，毫无根据可言，古悠然曾经的过往他在意，却也不在意，他在意的是他惋惜着不曾参与，不在意是的是她或不堪或狼狈的曾经。
白湛然看着秦翊钰这样，淡淡一笑，似乎是陷入了回忆中道：“你想必不知，悠然表妹她在家中过得很不好，大秦并不计较嫡庶有别，可她一个身娇肉贵的嫡出女儿，却过得不如偏房侧室所出的孩子，甚至都不如一个下人……”
眼眸略显幽暗，似乎是陷入了回忆之中的白湛然，眼波深邃，声音也带着空冥，他仿佛亦是有着悲伤，有着无奈，但更多的是怜惜和无能为力。因着回忆只是回忆，他即使知道了一切也无从下手去改变了，他没有这个能力可以回到过去去逆天改命，他也没有机会再让她幸福，断绝一切的悲伤。
白湛然虽然看起来无牵无挂，无拘无束，似乎是凡世间的一切喧闹都与他无关，可是谁又知晓他内心的真正所想？百花谷江家历来以女子为尊，在外世人看来，他们江家离经叛道，有多少受过凡世思想的族人，已经觉得江家的风气族规可以改变了，这世界本就是由男子主导，牝鸡司晨历来都不可长久，本就违背天道，早就应该取缔了。
他尚在年少的时候，便是有一堆人来游说与他，让他杀掉亲妹囚禁母亲自己上位，他看着那些受着百花谷恩惠的族人，一副‘我为了你好’的嘴脸，其实心中很是不忿的，他们也翻不出来什么浪花，便想着催促着他们兄妹自相残杀，这些道理他又何尝不懂？
白湛然其实痛恨于这世道对于女子的不公平，他思想之中，男人虽然有别，但是并非是男子可以做的事情，女子不可以做。他就是一个无心且不愿意争夺的人，他不愿意从自己妹妹手中得到本就不属于自己的权利，他不能也不想。
之前针对于古悠然的流言蜚语，他就是觉得不公平，这世人之中谁也不知道事情究竟是如何的，他们只是仿佛在看笑话一般，人人都在指责古悠然的不是，就连她嫁给秦翊钰这样的王爷，都会拿来评头论足，却从不敢沾染秦翊钰的各种流言。
并非是秦翊钰乃是王爷，是国之栋梁是帝王之子，而是因为秦翊钰是一个男子，因着他是一个男子，他就是被宽容的，他做出什么事情，都是可以理解的。男子在外沾花惹草，可以说是风流本性，男子三妻四妾可以说是天性使然，有着传宗接代的使命，就连宠妾灭妻都可以找到很好的理由。
那必然是正妻不够温柔不够贤惠不够漂亮，总之就会有太多太多的理由为男子开罪，然后通通甩锅给女子，统一口径地指责：都是你不好，若不是你不好怎么会如何如何。
白湛然生气就在于这一点，古悠然已经是个县主，享受着朝廷俸禄，又是板上钉钉的郡王妃，都会被如此是说，又何况是别人？这对待女子甚为宽容的大秦都是如此，又何况是别的地方？
听着白湛然的话语，秦翊钰也抿紧了唇，脸色也慢慢浮上了一层阴郁之色，他的脸冷得仿佛是一块万年的寒冰，正在徐徐向外散发着寒气。他的手在身侧紧紧地攥握成拳，手背上的青筋暴起，手指用力得几乎可以听到咯咯地声音。那是他指上玉戒碎裂的声响。
秦翊钰冷着神色，他整个人快要抑制不住地发抖，竟是这样，竟是这样。他纵然从小被皇帝冷淡对待，可是他身为人父从来不曾对着他有过苛责，可是同样身为父亲的古博之呢？他从未想过，面容刚直不阿，对待大秦竭忠尽智的宰相大人，私下里竟是如此的不堪，道貌岸然四字都不足以形容。
他此时算是明白，为何这古博之能够狠得下心杖责亲女，能够对着亲生女儿起了杀念，没有想到，他对待着另一个骨肉奉若珍宝的同时，又可以将明明是亏欠良多的女儿踩到尘埃之中彻底无视。
秦翊钰此时快要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绪，他没有办法稳住自己的心情。他一掌拍在了白湛然的桌案上，玉戒飞碎起无数的碎片，不仅刺破他的手指亦是割伤了白湛然的手背。可是心中无比愤慨的两个人似乎是感觉不到这疼痛，仍然是沉浸在各自的情绪之中。
手指徐徐渗出鲜血，但是秦翊钰毫不在意，这些痛对于他来说算不得什么，他不疼，不痛，不在意这些。他只是觉得心惊，亦是觉得心寒不已，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那个一脸正气的古博之了。
白湛然却是不知晓秦翊钰此时内心的所想，他的本意并非是让秦翊钰记恨古博之，他只是想让他怜惜着古悠然，让他知晓到她的不容易，从而能够好好地对待她今后的几十年。因为白湛然清楚，身为郡王的秦翊钰不可能只娶股哟软一个妻子，三妻四妾是古悠然未来必须面对的事情。
这事情恐怕不是古悠然不愿意就可以做到的，那么就只能让秦翊钰先对着古悠然有心疼怜惜之意，不论发生什么，都不会背叛或者废弃与她。
这是白湛然一个做兄长的，想要为妹妹做到的唯一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