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点害怕，抬手去推季锦瑜的胸膛，推不开转为捶打季锦瑜的双手。
季锦瑜的双手越收越紧，他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
孔岁宁张开口咬了他手腕一口，他才放开她。
放开后的她连连后退，清澈的双目露出防备又陌生的眼神看着季锦瑜。
季锦瑜又想上前。
“傻妞！”
一道小女孩的声音传来。
听到熟悉的声音，季锦瑜明显看到孔岁宁的眼睛亮了。
“小冬。”
小女孩跑到孔岁宁身前，双手摆开，将孔岁宁护在身后，故作胆大的样子维护她，模样极倔强地仰头看向季锦瑜。
“你是什么人，不许欺负她。”她的语气装得凶巴巴的。
可是听起来一点也不凶。
孔岁宁双手抓住小冬脑后的小尾巴辫子，仿佛有了“靠山”，她看向季锦瑜的眼神没那么防备了。
季锦瑜认出小冬是刚刚在篱笆墙下捧猫的小女孩。
“我认识她，不会欺负她。”季锦瑜看着她小冬说，然后蹲下，与小冬平视，问她：“她是你什么人？”
小冬见季锦瑜语气温和，不凶，如实回答，“没人跟她玩，我从小和她一起玩，我和她是好朋友。”
季锦瑜又问：“你经常像这样护着她吗？”
小冬点点头：“那么多人讨厌她，我不这样护着她，她很可怜的。”
季锦瑜沉默几秒，站起来。
“时秘书，你认识她吗？”季锦瑜看向时秘书，目光中透着锐利。
时秘书有点难言地开口：“她……她是十多年前出现在村子里的……”
“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季锦瑜神情严肃了起来。
时秘书硬着头皮回答：“她好像是被救回来的……”
季锦瑜的声线高了几分：“谁救的？”
“我婶婶救的。”孔岁宁突然说，但语气里让人听出了害怕。
“你婶婶是谁？”季锦瑜抓住她的手，不太敢相信这是她，他一时之间没有办法接受，说话激动了些，“她是怎么救你回来的？”
“你别对她说话那么大声。”小冬推了推季锦瑜。
孔岁宁不喜欢别人对她凶，别人对她凶就是对她不好。她婶婶就是，对她一凶，就是要开始打她。
孔岁宁使劲想要掰掉季锦瑜的手，看着季锦瑜的眼神开始变得柔弱，惧怕，快要哭的样子，嘴唇微微颤抖，声音里带着哭腔：“你，你不要打我。我不认识你。”
一句“我不认识你”，就像一盆冷水当头泼下，彻底让季锦瑜冷静了下来。
季锦瑜另一只手抚摸她缩着的脑袋，语气放柔轻缓：“我不会打你。”
孔岁宁趁他不那么凶了，另一只手偷偷去抠掉抓住她的手，躲到小冬身后。
季锦瑜看向时秘书，脸色阴沉：“时秘书，带路，我想去见见她那个婶婶。”
季锦瑜不管孔岁宁身上脏不脏，一路紧紧地牵着她的手。
时秘书带着他们到了一个像是养殖场的地方，一股浓重的牛羊腥臊味扑面而来，难闻至极。
“季总，就是这里了。”时秘书说。
“这里……”赵暖安欲言又止。
季锦瑜看看周围，一层矮楼，周围有果树，菜园，牛羊被圈在房子的旁边。
季锦瑜有些忍受不了。
此时是晴天还好，如果是雨天，潮湿的天气，这里会肮脏到令人无法忍受，根本不想踏脚弄脏鞋底。
“季总，我去喊人。”
季锦瑜点头，回头看着孔岁宁，孔岁宁正用手指偷偷地抠季锦瑜的掌心。
“怎么了？”
孔岁宁垂下脑袋，像是在沮丧，“婶婶，凶。”
“她凶你，是吗？”季锦瑜握紧了孔岁宁的手。
孔岁宁抬起头看季锦瑜，点点头，语气很伤心：“她只对我凶。每一天都是。”
“对不起。”季锦瑜说，“以后不会有人凶你了。”
孔岁宁迷茫地看着他。
恰好这时从果园里传出的交谈声越来越近，时秘书出来，他身后跟着一位五十多岁的妇女。
她脸上带笑，可是在见到孔岁宁那刻，瞬间变脸，忘记时秘书刚刚和她说的，见到季锦瑜要注意礼节。
她甚至忽略了季锦瑜和赵暖安的存在。
“贱蹄子，晦气的东西，死哪去了！”这女人举着巴掌就冲着孔岁宁过来。
“贱东西，不给你口饭吃就跑出去，你能耐了是吧！”
“看我不教训你一顿都不知道听话了是吧？！”
她的嘴巴鼻子歪扭，大眼突出，张牙舞爪的样子泼辣凶悍。
孔岁宁立刻躲到季锦瑜身后，赵暖安站到季锦瑜身边，替孔岁宁挡着。
“周婶……”时秘书硬着头皮喊了一声。
季锦瑜抬手抓住了那周婶的手腕，语气极不友好，眼神中戾气明显：“你最好闭嘴，再敢骂她一句，我不介意撕了你的嘴。”
他身后的孔岁宁紧紧攥住他腰间的衣服，靠在他背上，还能感受到孔岁宁的身体在发抖。
“哟！”周婶横行惯了，在这个小县里出了名的，她打量着季锦瑜，从他的穿着打扮和气度里能察觉出他不好惹，可是为了脸面和心里的不痛快，她的言语尖酸讽刺。
“这位先生，看你是有钱人，我教训我们家的贱东西，你这个有素养的有钱人不会多管我们这些死穷鬼的闲事吧。还有我劝你最好不要靠她那么近，她是天生的扫把星，赔钱货，晦气，把我儿子克死了。”她越说越刻薄，“我给她花了不少钱，我想骂她就骂她，关你们这些外人什么事。”
“贱东西”这样的字眼，仿佛刺激到了季锦瑜的神经，季锦瑜毫不犹豫当众甩了周婶一巴掌。
当场所有人愣住，时秘书不敢相信，一向温和好脾气的季锦瑜会做出打人的事。
周婶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当即尖叫起来。
“啊啊啊啊啊！”
“天呐！有钱人欺负我们穷人啊！”
孔岁宁被她尖锐的叫声吓到，用力地捂着耳朵。赵暖安护在她身前，拍拍她的背，轻声说，“岁岁，别怕。”
季锦瑜隐忍着胸腔里的怒，扯住周婶脖子的衣领，将人扯到身前，锐利的目光怒视她：“你最好告诉我，她为什么会在这！她怎么会在这！”
“你知道她是谁吗？”季锦瑜抓她衣领的手又用力了几分，“你不说清楚，我不介意再打你一巴掌。”
周婶又是哭又是叫的：“我给她花了钱，我想怎么对她就怎么对她，关你什么事！”
“你花了钱？”季锦瑜紧盯着她，“你花了多少钱？就是因为你花了几个钱才把她弄成现在这样的？”
“是不是？！”
时秘书看到了季锦瑜脖子上凸显的青筋，他怕季锦瑜当场将周婶掐死。
“季总！”
周婶一直哭叫，也被季锦瑜吓到。
季锦瑜忍着她刺耳的声音，“好，既然你不说，那就让警察来让你说吧，时秘书，报警。”
一个多小时后，警察来了。警车一路开来，惊动了附近的居民，他们纷纷围观。
周婶见到警察真的来了，腿软得不像话，瘫坐在地上。季锦瑜跟警方交代清楚情况。
等到警方向周婶问话的时候，周婶内心慌乱将所有的事情抖落出来。
孔岁宁是她十年前带回来给他已经快三十岁的儿子当媳妇的。
十年前，当时的黎山县穷苦，几乎无人问津，全靠做买卖的与外界接触。
那年冬天周婶与做买卖的商量好，将孔岁宁带了回来。周婶对她的第一印象不好，因为孔岁宁当夜发起了高烧，一连续好几天，让她花费了很多时间精力金钱。
周婶考虑到当时孔岁宁年纪还小，便把孔岁宁关在地窖里，一关就是两年。
两年后，孔岁宁16岁。准备办喜事时，她儿子外出，从高处摔下山谷，救回来时已经断了气。
办完儿子的后事，周婶找了算命大师，算命的说孔岁宁命不好，周婶便认为孔岁宁克死了她儿子，对她打骂一番后，又关回地窖里，一关又是好几年。
直到县里慢慢摆脱贫困，孔岁宁才从地窖里出来。这次从地窖里出来，孔岁宁便变得不一样了。
季锦瑜从来没感受过呼吸都会痛是什么感觉，这一刻他切切实实感受到了。
他觉得吸进鼻腔里的空气带火，灼伤了气管。
警察录好口供，合上了本子，对周婶说，跟他们回警局一趟。
周婶慌了，整张嘴脸顿时如泼妇骂街。
“凭什么！凭什么只抓我一个，你们去查啊，这一带不止我们家，你们去查肯定能揪出一窝！我不服！”
她情绪彻底失控，像是发了疯：“我给她花了那么多钱，她还克死了我儿子，你让她把我儿子的命还回来！”
她瘫坐在地上，哭诉自己的悲苦。
“我就是后悔啊，十年前带了个扫把星回来，让她害死了我儿子，还让我过得不如意，整个县里谁都能吃好了穿好了，过上好生活了，就是我们家不行，都是她这个扫把星的命害的！”
孔岁宁全程缩在赵暖安身边，捂着耳朵，整个人都在发抖，她害怕这样刺耳的声音。
季锦瑜无法忍受周婶说的这些话，又一次拎起她的领子，胸腔里的怒火几乎使得他咬牙切齿地说：“听着，你作孽那么多，都报应在你儿子身上了，也或者就是他自己运气不好。”
季锦瑜指着孔岁宁，“跟她，跟孔岁宁没有关系。”
周婶的眼神不甘心地看着季锦瑜，流着泪。
季锦瑜靠得她极近，瞳孔中充斥恨意，一字一句地对她说：“给我好好记住，跟她没有关系。是你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