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然就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干脆让他跟苍云海用一个算了!”戚思柔兴致勃勃,“他们可以按照时辰算,一人一半。至于你就凑合凑合,轮到苍云海那一半的时候,就把他当做是工具人,别当男朋友不就完了。”
“柔姐,你有毒的啊。”明月出一想到那个画面,整个人都不好了,“再者,苍云海也不是镜醒者,他的灵魂有没有我这么顽强也不好说,如果一进去人家魂儿就碎了,那不还是跟杀人没两样。”
戚思柔叹了一口气,拍了拍明月出的肩膀:“算了,反正你能找到苍云海已经很有缘分了。”
明月出一笑:“这是他们的缘分,毕竟是身体和躯壳互相吸引,跟我没关系,多虐恋情深啊。”
收拾完午餐用的炊火锅碗,一行人赶着牛车继续往前走,没走多远便看见一棵大树频频震动,沉闷的砍树声有节奏地响起。
王神爱大感兴奋:“这应该是樵夫吧!这是我们见到的第一个五臧——卧槽?!”
话说着砍树的樵夫换了个角度,露出身形来:那是个目测有一米九的男人,无论是从打扮还是从脸蛋来看,年纪都不可能超过二十,十六七岁最多。
“这……我也没觉得苍云海长得多高啊!”明月出和屠博衍嘀咕。
“转世到了六合,自然是六合之人,或许等他寿终正寝,我回到我自己的躯壳以后,那个躯壳才会变成原来的模样吧。”屠博衍说着,又很有默契地补充,“我天资不足,在兄弟之中不算高,也太瘦,以你的计量单位来看,我也就是一米九多,比这少年差不了多少,但是我的父兄都过了两米,身量高大的足有两米三四。”
“……好吧,这还真挺有冲击力的。”明月出无语。
既然五臧土著都是这个身材,那么六合之人一进入五臧就能被发现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儿了。一群荷兰人里放一个日本人,那还不是一目了然,鸡立鹤群?!
那少年樵夫耳聪目明,看见青牛车缓缓减速,忙开口招呼:“你们这是要去村子里么?还是继续赶路去紫英?劝你们别走夜路,不然遇见猛兽不是闹着玩的。”
大郎作为一行人之中最慈眉善目的率先回答:“我们正是要去野实村,请问是这条路么?”
那少年樵夫嗯了一声:“我就是野实村的人,你们再往前走半个时辰就到了。看你们的样子,是六合之人吧?村里有六合人开的逆旅,验过文牒就能住,便宜得很。千万别去住谢寡妇那个,她家邪门的很。”
大郎谢过少年樵夫,又不着痕迹地打听了些简单的事情,向少年樵夫道了谢便走了。
半个时辰之后,青牛车拐过一道弯,一个整洁热闹的小村镇出现在了众人面前,门口石碑上刻的正是野实村的名字。今日似乎正是社日,村口张灯结彩,里面能看见摆摊集市,来来往往的人多得很,大多数是身材高大的五臧土著,也有一些相比之下矮小许多的六合人。
“看来五臧之地,六合人也不少。”李仙踪松了一口气,这样他们就不显得突兀了。
“若是大城就更多。”明月出背诵起自己的基础知识手册,“有许多经商之人都是六合人。”
“那还等什么,咱们也赶紧进去吧,再晚一些人家都走了,我们就太扎眼了。”戚思柔催促道。
野实村比起杏花村来,又阔大又繁华:整个村子有一条直通村口和村尾的石板路,不惧雨雪。所有的房子都整整齐齐,正面对折石板路的几乎都是商铺,背面则是各家各户自家居住的房舍院子。从各条胡同和岔路望进去,能看见一些深巷人家,有的挑高了屋顶挂着些风干食物,有的修了屋顶做了露台,晾着衣物被褥,还有挂着神秘的小盒子。
屠博衍表示这就是一些行外的行当,大多数见不得光,比如做暗器的,做秘药的,至于他们看见这个是做民宿的,而且做出来的民宿十有八九不合法,所以才会挂了一个小盒子,外行人看不懂。
一行人虽然有一个皮套身份,但毕竟还没有拿到文书,因此想要住宿又不被其他人觉察出不对也只能住这样的民宿。他们首要的任务是去往天墉城得到妹妹留下来的合法身份,而后再想要去赚钱生活甚至查案找图谱就容易很多了。在此之前,只能在这样不合法的民宿凑合住住。
一行人分头在村子和集市上溜达了一圈,一分钱没花,倒是各个攒了一肚子的消息,诸如物价民生交通之类。大郎仔细算了算,他们这一群没有身份证的人还是得去那家野民宿住,不管价格几何,至少不会被人发现。
谁知道当他们停好了青牛车,进入挂着小盒子的野店,脚跟还没站稳就被一股大力给推了出来。
推人的是个非常高大的姑娘,目测足有两米以上,生得五官轮廓颇为端丽,一双丹凤眼形状漂亮至极,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姑娘是个傻子。傻姑娘一边把人往外推,一边还在呼呼喝喝,说的是什么根本听不清,但有她这么个块头堵住了门,想要不伤她就把她给绕过去还真不可能。幸好片刻僵持之后,傻姑娘的亲娘跑了出来,沾了水的手在围裙上蹭了蹭,一把拉开那个傻姑娘,亲昵地数落:“你这孩子,不能是个男人就当做是街溜子,人家不是那些坏人,是客人,来住店给钱的。”说着,亲娘的眼光探照灯似地刷刷扫过一行人,笑容堆了一脸:“是六合来的客商啊,做什么买卖的呀?”
“我们是侍宴,路上遇见了猛兽丢了行囊,想要赶去天墉城补办文书。”大郎彬彬有礼地回答。
“哎呦,那可真是,没事没事,丢了文书还能补嘛!针扎了手总比针扎了眼睛强。”亲娘说着便把人往里面迎,但凡是个大娘大婶大姐头,遇见大郎这样生得温柔无害,声音温柔体贴的男子,就没有不喜欢的。一番对话下来,大郎已经知道这家的确是个野民宿,不需要文件就能入住,价格便宜还能随便做饭,唯一的一个缺点就是,亲娘姓谢,是个寡妇。
一行十二人并没有人歧视寡妇,但路上遇见的樵夫少年提醒过,住哪里也不能住谢寡妇的家,她家邪门。
披皮换套,隐姓埋名来了五臧,身份证还没到手,脚跟还在飘,最怕的就是邪门,邪门惹麻烦,毕竟一旦露馅,五臧的护卫可不是闹着玩的。看屠博衍就知道,人家开着明月出的躯壳也能把四郎给打趴下,若真的遇见五臧的高手,十二条命就别要了。
然而如今情势便是不留在这里,就要离开村子去露宿。露宿倒是不怕,但热乎饭菜热乎水,热乎被窝热乎腿,这个吸引力太大了。大郎望着戚思柔脸上咬得虫子包,横了李仙踪一眼,转头对谢寡妇说:“那就有劳谢大姐帮我们准备些水,让我们洗个澡。”
谢寡妇很热情:“放心,住宿费全包!”
大郎听了这句,喜上眉梢。
谢寡妇这句全包还真的不忽悠人,不仅让一行人洗澡洗到爽,还准备了粥饭馒头野菜野味,虽然谈不上珍馐佳肴,但好歹落了一个新鲜,热乎乎吃在嘴里别提多舒服。
“都是我娃儿能干。”谢寡妇提起女儿的缺陷丝毫不介意,“别看她人傻乎乎的,干活儿是好把式!打猎也做得,打柴也做得!比那些满脑子心眼子,就会碎嘴子的破烂媳妇强了不知道多少!哎,我也不瞒你们,我估摸着外面都说我家最近邪门,其实是有这么回事。一年前我娃儿进山去打猎,跌在一个坑里头,第二天睡了一夜之后被人救了才回家。从那儿以后,娃儿打猎就好像打柴那般容易,你们看看我家里这些物件儿,都是猎物换来的。别管是猛虎还是兔子,只要我娃儿见了就跑不掉。这样一来二去的,村子里那些好猎头就吃了心,灌了醋,非要说娃儿在山里撞了邪祟,要不然怎么突然就能这么好?”谢寡妇说着,狠狠擤了一把鼻子,“还有那些招人恨的半大臭小子,见了我娃儿出门就用石头丢。他们不想想,如果我娃儿不是好人是邪祟上了身,就凭我娃儿的身手,一还手他们可有命在?”
“哎,这种事情哪里都有。与人不同就要被人排挤,也大概就是特别的命运。”明月出对这一点深有体会,她都上了大学了还能因为父母双亡被人嘲笑,何况是一个傻姑娘。
“算了,也不提这些,娃儿好好的,我们娘俩过得舒心就好。”谢寡妇一抹脸,“别人说的话出了他的口,那跟屁一样,就是一口气儿罢了,听它做什么。”
谢寡妇说话俏皮生动,逗得众人忍俊不禁。那傻姑娘也会看脸色,见大家都笑容满面,显然目的不坏,便也憨傻地跟着笑。
李仙踪还为傻姑娘把了脉,开了一副方子:“虽然治不了,但舒筋活血,也是好事。”
谢寡妇千恩万谢,让傻姑娘收拾了碗筷之类,又铺了簇新的被褥,安顿众人睡觉。
唯有李仙踪走到了民宿后院,在一棵树下停了脚。
“说罢,你看出什么邪门歪道了?”戚思柔叉腰问。
“十二楼主以为如何?”李仙踪先征求别人的意见。
十二楼主面露怜悯:“这方面我倒是不敏锐,但听那故事也知道,困在坑里那一夜必然发生了什么事情。天下没有白来的好事,那一晚还真的很有可能是撞了什么,只怕有借就要有还。”
“我看她面色泛白骨肉泛黄,印堂发青,唇色无力,只怕身子骨不行。”七楼主皱眉思考,“若是别人有这样的面相,多半是弥留之际,但五臧之人我也不了解。不过若你说脉象无事,那或许就是五臧六合彼此不同。”
“不,既是生物,便天下一同。”李仙踪正色道,“按照她的脉象,她应该活不过几天,但她还能这般大力,实在奇怪。”
明月出回头看了厨房一眼,心如擂鼓。
“所以这事儿我们要管吗?”戚思柔挑眉,她知道问也是白问,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问。
“我离席时,那傻娃娃撞了我一把。”李仙踪莞尔一笑,“我想这一回我都没得选,非管不可了。”
说着,李仙踪面向厨房的方向拱一拱手:“不知道是哪路神仙,还请现身一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