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可以问你一些问题吗？”
荼微司扬起一抹极具亲和力的笑容，毫无攻击性。
一旁的许商复也同时收敛了一身气息，面具也随之不见，二人看起来又温和又亲切。
小孩仍旧只警惕的盯着他们，一言不发。
“不过，你现在需要进食。”
荼微司说着，许商复便拿出了一个食盒。
将食盒打开，诱人的香气与热气同时给嗅觉视觉带来极大冲击。
“我们给你吃的，你回答我们问题，怎么样？”荼微司继续笑眯眯地引.诱。
“真的？”小孩歪了歪脑袋，盯着小笼包眼睛发亮，炯炯有神，艰难地咽了咽口水。
二人含笑点头，诱人的香气无时无刻地侵袭着小孩的心神。
最后，小孩还是被热气腾腾的小笼包贿赂了。
小孩拿起小笼包就转身朝着里屋跑去。
二人迈步跟上，顺便带上了门。
“娘，我们有吃的了！”
瘦弱的孩子此时却有无比力气，腾腾几步就跑到了里屋的榻前。
床榻上躺着一个同样瘦骨嶙峋且虚弱至极的妇人，她眼神已经涣散，但听到孩子的声音又连忙撑起眼皮，强撑着起身。
“囡囡，慢点儿，别摔着，咳咳咳……”
妇人没说几句，便剧烈地咳嗽起来。
“娘，你看这是吃的！娘你快吃！”
囡囡扶起妇人，蜡黄凹陷的脸上是灿烂的笑容。
但随着她的笑容，脸上的伤痕破裂，隐隐渗血。
鲜红的血液为其增添了一抹红晕，看起来似乎健康了些许，细看却触目惊心。
妇人眼神一下沉了下来，“囡囡，这是谁给你的？”
“是两个大哥哥大姐姐给的……娘我错了。”囡囡垂下眸子，很是低落。
“囡囡乖，这也是哥哥姐姐的救命粮，快去还给哥哥姐姐，啊。”
妇人慈爱地摸了摸囡囡枯燥的头发，看着小小的脸上斑驳的伤痕，心底狠狠揪起，眼眶含泪，却仍笑着，轻声细语。
“嗯，娘囡囡这就去。”
囡囡欲言又止，但终归点头，又出去了。
荼微司二人虽是进了院子，但未经允许，也只是站在院子里。
“大哥哥大姐姐，这个还给你们，谢谢你们的好意，但我不能收。”囡囡见了人，立即小跑上前，双手递上那一盒小笼包。
荼微司与许商复同时蹲下，平视囡囡。
“我们不缺吃的，你尽管拿去便是。”许商复说。
小孩没说话，只仍旧举着食盒。
无奈，二人只得站起身，对着里屋喊道：
“夫人，我二人路过此处，发现家家闭门不出，路上更是尸体横陈，这才一路寻来，从街头到巷尾，只有您家给我们开了门，冒昧打扰，望夫人莫怪。”
他们的声音并不很大，但确保屋里的人能够听到。
过了一会儿，里边才有动静传来。
一个瘦削病弱的妇人扶着木墙走来，浑浊的双眼慢慢抬起，见了眼前之人，眸中的浑浊顿时稍稍褪去。
落满雪的院子里两个年轻人直立其中，周遭残破不堪的模样更将其衬得风华绝代，仿若脱离尘世的仙人。
但让妇人震惊的不是他们天外之人的气质，而是那位女子的面容。
“姑娘公子，请。”
妇人将二人迎进了堂屋，自己却身形不稳，险些晃倒。
囡囡立即跑上前扶她。
荼微司收回护着妇人的灵力，随之在堂屋里坐下。
“家中无茶水，还望姑娘与公子莫见怪。”妇人给二人倒了一杯白开水，笑道。
“我二人叨扰已是过意不去，夫人无需这般客气。”荼微司拿起水杯微抿一口。
在天寒地冻的日子里一口热水入肚，化作暖流划过全身，让全身都温暖了起来。
许商复没说话，只也喝了一口水。
见二人衣着华丽气度非凡却没有丝毫嫌弃，妇人的笑容也真挚了几分。
“姑娘公子来冰鸿州最不该来的便是这戍水城。”
“夫人何出此言？”
“冰鸿州严寒，这戍水城尤是。”妇人饮水润了润嗓子，“戍水城常年飘雪，一年便只有冬日，粮食短缺，商贩不入，百姓的日子愈发艰难，后来城里每日都会死上不少人，或冻死，或饿死，或无故失踪，再后来，人们纷纷迁徙，能走的都走了……”
没走的，便也只剩等死一条路。
妇人原本已经做好了准备，但今日遇见这二人……
“失踪？”
“失踪的人大都去了神墟宫。”囡囡补充道。
加入神墟宫也是为了寻求庇护，但用上失踪一词，便耐人寻味了。
想起神墟宫地牢里关押的有半数都是凡人，也不难理解了。
“囡囡。”妇人喊了一声，囡囡便垂下头，不说话了。
“如今戍水城已经成了一座死城，二位若是无事便尽快离去吧。”妇人说到这，又忍不住咳了起来。
这一次，似乎怎么也止不住，极力压抑的咳声仍显得撕心裂肺。
“娘，娘您喝水……”囡囡立即重新倒了一杯水递到她唇边。
荼微司指尖一动。
不知是不是喝了水，妇人渐渐缓了过来。
“多谢姑娘两次施以援手。”妇人站起身，对着荼微司就要一拜。
眼前绿色的衣袍游动，荼微司扶着人双肩，制止了对方的动作。
“夫人也是修士？”
“妾身斗胆请问姑娘芳名？”妇人不答反问，双眸紧盯着荼微司的眼睛，似乎这个答案很重要。
荼微司眸光一闪，也不遮掩，“荼微司。”
妇人闻言，浑身一颤，忙退开一步，双膝一弯就要跪下。
这个举动惊到了所有人，荼微司的力量阻挡着，她没能跪下去，再抬头已是泪流满面。
“夫人快请起！”
“娘？”
妇人目光如炬，直视荼微司，颤颤巍巍地从手中掏出一个刻着“景”字的令牌。
她声音激动得发颤：“属下茗霭，拜见少主！”
ↂ
妇人——茗霭，五百年前被景书柚救回一命，从此誓死效忠景书柚。
四百年前的那场大战，茗霭离开景书柚身边，奉命寻找能够修补元气的森罗果，但就在她离去的几年里，变故突生。
等她赶回战场，一切已经结束了。
景书柚荼知屿被冠上叛徒之名，不知所踪，年纪尚小的荼微司也不知去向。
茗霭这四百多年里一直在寻找他们的踪迹，奈何一路上遭遇层出不穷的追杀，使她修为尽失，经脉具断，此生再无法修行，只能躲在冰鸿州这偏远之地。
曾经，她也是修真界有名的人物，但如今已物是人非。
就在她生命进入末尾的时候，上天竟让她遇见了少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