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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7章喝花酒(1 / 1)

“不知太子殿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东裕王一脸笑意,走出书房迎接。饶是东裕王善于伪装,他能挤出这个笑容来也实属不易,那天他被迫藏在柜中,受到的视觉冲击实在太大,好些日子才缓过来。记忆中的那个曾在自己腿边摇摇晃晃的小白团子,长大后竟成了只会媚功的小骚狐狸!“王爷不必多礼,王爷同父皇情同手足,按照辈份,本宫应当尊称王爷为一声伯父才是,本宫又与皓华自幼同窗,直到现在才来拜访王爷,还望王爷不要见怪。”

虽然东裕王知道太子此番前来的目的,但一番话说得他心里熨贴,脸上也有些喜色,对这个小骚狐狸的看法有了质的改变。“太子殿下哪里话,如不嫌弃,请移步厅堂用茶。”

阿鸢微笑颔首。东裕王当初为了那个偷天换日的计划,早年前就开始注意太子的一言一行,举止神态,不过那都是在暗中进行,这是头一回,东裕王直接与太子接触。竟是没想到太子对他态度如此恭谦。丝毫没有摆出太子架子。说话间,一行人便来到正厅。“阿福,上茶。”

皓华跟在父亲身后,正要迈进厅堂,却被厉声喝斥:“臭小子,你跟来做什么?回去读书!”

“哦。”

皓华撇了下嘴,垂着头,悻悻离去,一副典型的被父亲训斥后的纨绔世子形象。配合完父亲的表演后,聪慧的皓华立刻找到了一个适合窃听的角落。阿鸢坐定后,并没有直奔主题,倒是和东裕王聊起了家常。“原来王爷还是希望皓华参加科举入仕的。”

“这个自然,天下哪有父亲不望子成龙?”

听了东裕王的话,阿鸢将头垂下沮丧万分,“父皇现在中风卧床……吾作为嫡长却帮不上什么忙,无法侍奉在床前。”

“殿下乃掌政太子,为陛下处理政务便是帮大忙,况且中风之症也是能治愈恢复的,殿下日后还有很长时间尽孝。”

阿鸢抿了下唇,“王爷也当入宫多陪伴看望父皇,父皇见了你一定高兴。”

东裕王只是笑了笑,却不再作答。此刻茶水端了上来,是刚沏好的西湖龙井,东裕王亲手为太子斟了一杯。一双眼睛正死死地盯着那杏绿色的茶水,像是要看清楚每一片茶叶、每一层涟漪,这样的一双眼睛来自屋顶,瞪得老大老大,眼珠子都恨不得伸到那杯茶里,生怕那茶水中有问题。所幸的是,阿鸢并没有碰那杯茶,言笑宴宴道:“王爷当年叱咤沙场,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威名远慑四方属国,实在是我辈之楷模。”

阿鸢言辞恳切。东裕王听了很是受用,嘴角泛起个大大的弧度,仍自谦道:“那都是过去的辉煌了。”

“辉煌是曾经,但是王爷造就的丰功伟绩印在一代大昱人心里不可磨灭。朝堂上哪个权臣见了王爷心里不是敬畏三分呢?”

阿鸢眼神真挚,情状不似作伪。“哈哈哈!”

东裕王不免喜形于色,虽说李千啸心机深沉,手段毒辣,不过他也有所有男人的通病,喜欢被人戴高帽子,“太子殿下过奖了!”

两人热切攀谈,不断有笑声从正厅传出来,颇有些相谈甚欢的味道,这让躲在外头的皓华很是不爽,同时藏在屋檐上的某人也是大为恼火。东裕王又被阿鸢几句话哄得高兴起来,现在他已经对这只小狐狸的印象大为改观。轰隆隆——平地一声闷雷。春雨蒙蒙地下了起来。“哎……这春天的雨说来就来……真是……”阿鸢低低地抱怨一句。东裕王此刻双耳一动,察觉到不对。雨滴本应该像珠子一样啪嗒啪嗒落在屋檐上,可现在,在他头顶上方却听不到该有的声音。取而代之的是雨水拍打在背脊上的声音。哼!用不着出去查看,东裕王也能猜出屋檐上的窃听者是谁。阿鸢仍继续方才的话题,“父皇总对我说,您当年护他左右,三番四次救他于水火……”东裕王听到太子提及皇帝,心头顿时一沉。“乔启,你有脸对太子说我当初对你的情义,怎么也不把你当年对我做的那些忘恩负义,狼心狗肺之事也一并同太子说了!”

阿鸢没有察觉到东裕王那张笑脸背后的怨笃,仍是热切拉着家常。此刻外头的雨势愈加大了,就像弥漫在空中的一幕水帘,万物皆飘浮在这白色的世界,让人看不真切。“哎呀!殿下,臣看这雨是收不住了,不如就将就着在臣这儿用午饭吧。”

“那就叨扰了。”

东裕王回首对一旁的小厮吩附道:“快去同厨房说府中来了贵客,让他们好生准备。待厅中只剩下阿鸢和东裕王二人时,阿鸢左右看看,神情闪烁,吱吱呜呜出了声。东裕王好整以暇地望着太子暗忖,“小狐狸憋不住了,终于要问了……”“王爷,吾……有一事相问?”

东裕王笑笑:“知无不言。”

“那日在平王府,王爷亲自为建威将军作了证,可将军此先却给出另一种说法,只不知王爷后来又……”“呵呵!”

东裕王轻笑两声,“其实殿下是想问臣那日偷偷在陛下耳边说了什么吧?”

阿鸢用力点头。东裕王悠悠啜了一口茶,他看着面前之人,忽地想起那日躲在柜子里看到的情景。“李翊炀……如果有一天你被我捉到背着我苟且偷欢的话……别怪我……我什么疯狂的事都做得出来!”

东裕王可是对太子当时这句话记忆犹心啊,也是好奇这小狐狸若得知翊炀同人厮混,就凭他又能做出什么疯狂事来。此刻东裕王竟是玩心大起,突然想皮一下。“哎呀……这话要真说出来,那对大将军的名声就不好了。”

阿鸢急了,“王爷应当也听说了,吾与大将军相交莫逆,吾今日来问了王爷,只是为了心里有数,岂会随意说出去。”

东裕王想起那个小畜生,老子帮了他,也不知来感谢老子,反正这会儿人在屋檐上蹲着淋雨,正好可以气气他!于是,东裕王在基于昨日在平王府对乔启说的悄悄话之上又添油加醋了一把。“殿下,其实你也能猜出来,我同大将军两个大男人光喝酒聊天有啥意思?一定是要有什么来助兴的。”

“王爷……王爷的意思是……”阿鸢心中已是隐隐不安。“大昱律法禁止官员去那风月场所喝花酒,大将军自然不能在众人面前说他去勾栏之所寻欢作乐这种话了。”

轰隆隆——头顶突然炸了个响雷。阿鸢如遇五雷轰顶,脸色煞白,愣愣地戳在那里,甚至忘记了呼吸,精神处于半痴呆状态。同时,那个屋檐上的人若非功夫深厚,当真是要吓得从屋檐上滚下来。毕竟,任谁被亲生父亲莫名其妙地扣上顶去勾栏喝花酒,寻欢作乐的大帽子都无法保持镇定。东裕王无视太子的变化,继续刺激太子道:“陛下也是个好奇心重的,当时就问了臣一句,将军点了男倌还是女妓?”

东裕王自顾自笑道,“大将军那样厉害,当然是男女不吝了。”

已经是阳春三月了,但阿鸢通体冰凉,冷得如同身处寒冬腊月里,她全身麻木,一颗心拴了块大石头似的一直往下沉。良久……“不……不会的……翊炀答应过我……他不会去那种地方……也不会……”滚烫的热泪沿着冰冷脸颊滴落。“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阿鸢发疯似的摇着头,像是在念一个古老咒语。面对小狐狸的强烈反应,东裕王佯装没有看到,以莫名奇妙的口吻反问:“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男人去那种地方找乐子很正常,殿下若是不信……”东裕王冲外头喊了一声“阿旺!”

“阿旺,去把那个什么玉面公子还有那个叫尘霜的小倌,还有那个名妓……秋月……”东裕王冥思苦想一阵,拍了下自己的脑袋,“哎……想不起名字了,阿旺你这就去逍遥楼将两天前伺候过大将军的那些名妓召来!”

阿旺本就跟随东裕王多年,王爷一个眼神过来,他便立时通透。“是召外头陪酒唱曲儿的?还是那些里间伺候的?”

“废话!当然是床上伺候的。”

浑身颤抖,费力喘息的太子突然捂住自己的耳朵,失控大喊,“我不要见那群妓娼!”

厅中的那个素白身影发疯似的冲向雨幕。泪水混着雨水,雨声杂着天边隐约的雷鸣充斥阿鸢耳畔,愤怒、伤心、痛苦、嫉恨上千种情绪要将阿鸢从内向外撕裂。整个世界都笼罩在白茫茫的雨雾中,阿鸢通体全湿,可是她浑然不觉,惟有奔跑,发疯似的奔跑,没有目的,没有尽头……才能让她感觉自己还没有死掉。越来越密的雨点完全遮住了阿鸢的视线。“啊!”

阿鸢被石头绊倒,整个人倒在泥潭中,溅起无数水花。“阿鸢!”

隐隐约约有个人在呼唤她,雨势太大盖过了这个声音,四周皆是白茫茫的世界,也辨不清楚声源的方向。阿鸢挣扎爬起,素色衣裳也不知被泥潭染成什么颜色。一个黑色身影,几乎是从天而降,撕开雨幕,飞向阿鸢。冰冷胳膊被什么东西抓住了,阻止阿鸢继续疯跑。回首的刹那,阿鸢终于隔着那密如针尖的雨帘看清了那个人的脸。心脏痛得都要死过去了,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通通爆发出来。啊啊啊——阿鸢对着男人声嘶力竭地大吼,任何言语都无法表达她现在的愤怒、痛苦。这一声用尽全力的大吼,花光阿鸢所有的力气,却不能帮她释放哪怕半点痛苦。阿鸢用手捂住脸,抽泣得全身颤抖,纤瘦的身子让她看起来就像任凭风雨吹打的落叶。李翊炀心疼不已,伸手就要来抱。“别碰我!”

阿鸢大喊起来,可是她哪还有什么力气?虚弱的尾音被磅礴的雨声所吞没。心上人在他面前哭得肝肠寸断,翊炀恨不能马上为自己辩白,将这从天而降的黑锅甩掉,和那群子虚乌有的名妓对质也行……可……可东裕王已在阿鸢和皇帝面前编出这该死的谎言,我再去诋赖,一来一去越描越黑,又失了不在场证据,最后怕是连了结乔甘若这件事也被扒出来,那结果更是不堪设想。正当翊炀被那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无力感笼罩时,眼角一瞥间,东裕王正站在长廊尽头负手而立,看雨看戏,好不惬意。翊炀凶恶的眼神穿过层层雨帘,落在东裕王脸上。东裕王登时怒意填胸,他生平最讨厌别人用这种眼神瞪他,尤其这个人还是自己的儿子,他强忍住上去踹李翊炀几脚的冲动,朗声道:“大将军,对不住啊!我也不想说的,是殿下一再逼问的。”

东裕王摊了摊手摆出一幅我也很无奈的样子出来。“再说了,将军有胆子做没胆子承认吗?”

这一回,是真的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东裕王!请你不要太过分!”

东裕王忍不住开口讥讽,“瞧大将军说的,自己不干净,还怨怪起旁人来了。这样吧,将军既然来了王府就同殿下还有本王一同吃个随桌便饭。改日,本王再请大将军去逍遥楼喝花酒,以表歉意。”

翊炀尚未回应。啪——一声脆响,翊炀脸上火辣辣的痛。“为什么?为什么要对不起我?为什么?”

阿鸢发疯似的捶打翊炀。“你先冷静一点……我……一时糊涂……”翊炀硬生生吃了个哑巴亏,也是有苦倒不出。两个浑身湿透了的人在雨幕中缠打在一起,不!确切的来说,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阿鸢发疯地揪住翊炀又抓又咬,不停地捶打对方。东裕王暗忖,“这大概就是小狐狸所谓的疯狂吧……”藏匿在角落的皓华心道:“没想到看起来痴情的三哥竟也是衣冠禽兽,让你个贱人成天想着勾搭其它男人,哼!遭报应了吧,活该!”

“你先停一下!我们回去再说!”

翊炀也不是头一回挨打,比起上回骗阿鸢落胎时受的鞭刑,这根本不算什么,但翊炀觉得阿鸢像是要花尽所有的力气,雨势愈发大了,阿鸢捶打他的动作也渐渐绵软了,翊炀能清楚察觉到阿鸢呼吸的急促紊乱。“我们回去吧!别在这儿淋雨!你会受不住的!”

阿鸢已完全失去理智,她不会去想翊炀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东裕王府,也察觉不到长廊尽头那个看笑话的人,只是发泄着她的愤怒。滂沱的大雨早就赶跑了所有庭院中的仆从,偌大一个王府庭院,好像只有两个在雨中拉扯的人,和一明一暗两位看客。“你歇会再打行吗?我们先走吧,别待在这儿了!”

阿鸢充耳不闻,揪住男人的衣襟,泪水混杂着雨水,哭得伤心悲泣。“为什么?翊炀,你回答我为什么?”

“我……一时冲动……再也没有下次了……再说了,那些妓娼如何能与你比?”

“和我比……阿鸢竟是忽地停下了手中动作,整个人僵在那里。东裕王看着小狐狸嘲道:“那群妓娼比不过你,她们没你骚!没你骚!”

良久,阿鸢喃喃道:“你和那群妓娼苟且偷欢的时候……真的拿妓娼和我比……原来在你的心里面……我……我……”阿鸢没能继续说下去,她胸口发紧,胸闷得无法喘息,眼前一片黑蒙,失去了意识。翊炀已察觉到不对,上前一把将人抱住。一个男人的声音适时响起,“呦!大将军啊!太子殿下真的晕过去了吗?”

李翊炀差点没将牙齿咬出血来,他转过头死死瞪着东裕王。“李千啸!你高兴了吧!这就是你想看到的结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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