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饶是姜苍兰说得这么清楚明白,薛湛却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他年纪虽比她小上几岁,可身子却已经长得与她差不多高,可以平视着她了。
“可是你在我眼里,是最美好的那个!”
这轻柔的话语在她毫无戒备的情形下,直直蹿入到她的心头,使她无端端怦然心动了两下。
可只是转瞬间,她便苦笑着打断了这份幻想。
虽然姜苍兰在他那黝黑澄澈的眸子里,看不出丝毫的嫌恶和鄙夷,知道他这句话是真心实意的,可她不得不直言以刺破他心中幻化不实的妄想,“小世子,现下你可能这样想,可等你长大了,见到的女子多了,便知道这想法有多可笑了。”
“我不这么认为。”薛湛明显感觉到姜苍兰还拿他当孩子看待,眉间的气恼更深了。
他索性放开她,转身朝向里面,斩钉截铁地道:“反正以后我不允许你再让这些人进来院子里,见一个我打一个!”
说完,他便进去了里面。那赌气的样子,活像个不知事的孩子。
姜苍兰无奈地摇了摇头。
毕竟还是个孩子,需要她如同母亲一般在身旁照拂着呢。
也罢,就等他再长成些,等有了心仪的女子之后,她再离开也不算太迟。
她在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终有一日要成人妻,为人母。
毕竟一个女人没有经历过这些,怎么能成为一个完整的女人呢?
要她一辈子保护薛湛可以,可要她一辈子都是一个孤零零的老姑娘,一想起来她便觉得这日子黯然无光得很。
可饶是她妥协了,依照薛湛的意思不再接见那些闲来无事来牵扯红线的人,却也挡不住由另外一条路径上,直接拿这事儿问起了薛湛。
薛湛时常到诗雅苑寻寿儿玩,团儿也是时常在的,且都是情投意合话语投机的,是以他们三个人玩得格外热闹。
他一来,郭夫人每每都让人准备一些糕点零食,让他吃得惬意。
这会儿让他们一起坐下来品尝她刚刚让人做好的桂花糕时,她似有意似无意地指了指薛湛腰间的荷包,微笑着道:“这荷包上的天鹅绣得倒是生动,却不知是谁送你的?”
“绣得很好,是不是?”薛湛得意地挑眉,那模样似对方在夸赞的是他似的,“这可是兰丫头绣了送我的呢,如今她的刺绣工夫可是人人都赞不绝口的。”
见薛湛如此眉飞色舞替姜苍兰炫耀的样子,郭夫人心下一动。
“我知那丫头聪明得很,早些时候可是护佑了你不少回呢,才得以使你平安顺遂地到了如今。”这话可不是她一个人说的,而是众所周知的事儿,“却不想她还怀有这样的技艺,可见人的确不可以貌相啊。”
“那是自然。”薛湛想也不想地道,“兰丫头什么都好,就是你们以为的她又黑又瘦,在我看来也比旁的人美上不知多少倍呢!”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郭夫人总算瞧出来,薛湛对姜苍兰何止是主仆之间简单的信任而已?
为了确信自己的想法,她又轻笑一声,试探着说道:“可这姑娘再好,也是要嫁人的呀。据我所知,这丫头也过了十五,到了许配人的年纪了吧?”
提到这茬,薛湛便立时停住了咀嚼,恹恹地将剩下的糕点放了回去。
“姨娘提这个做什么?她还年纪轻着呢,还能伺候湛儿好几年,用不着这么早就嫁出去。”
话音里,颇有些赌气的成份。
郭夫人可是过来人,哪里瞧不出这年轻人心里在琢磨着什么?
她不免暗暗心惊,心道那样丑的丫头竟然也能入得了薛湛的眼,可当真是一件奇闻异事。
接下来,她所说的,便有忍不住想要逗弄他的嫌疑了。
“湛儿,你这话说得好不厚道!人家姑娘尽心尽力地伺候你这么些年,难道到了嫁人的年纪,你也要阻拦着吗?若是她拖延得久了嫁不出去,岂不是要回过头来怨怪你吗?”
薛湛听了这话,没来由地便生出一股子气堵。
他什么话也说不出,索性站起来,声音若有淡然地道:“姨娘若没其他的事,湛儿便先行告退了。”
他不由分说,便撇下众人回去了。
这下子,郭夫人是真的确信,薛湛这是对那丫头上心了。
虽说他才十一岁,不到娶亲的年纪,可如他这么大的公子哥们,多得是与身边的丫鬟们行云雨之事,尝房事之欢的了。
而小小年纪便娶妾纳通房的,更是不在少数。
只是薛湛对姜苍兰的情,究竟是类似于母子之情,还是他对她果真生出男女之情,倒是让她也说不清道不明的。
这往后,郝夫人前来,郭夫人便将这事儿当成了笑话给她听。
郝夫人怀里搂着她的小儿子简儿。
这是她好歹给薛子轩生下的儿子,被她视作掌上明珠一般,倍加呵护着。
可薛子轩却不领情,不仅将简儿的周岁诞辰过得简之又简,上不得台面,后来更是鲜少有问津过他。
国公夫妇更是如此,俨然将其视作空气一般。
这让她原本豁达开朗的心境,逐渐地被一团阴翳所笼罩。
不知不觉中,她便将心里这些恨意的来源全都归咎于那个天之骄子一样的孩子——薛湛,以为是他夺走了原本属于简儿的宠爱,是他夺去了他的光芒,他的前途和他的荣华……
这些明显阴郁的念头如同恶魔一般缠绕着她,让她的恨意也一日比一日地愈发浓重。
可她却不能将这些念头道给旁人听,即使是郭夫人,还有她身旁最信任的仆从。
顶多的,她只是抱怨一两句,再借机冲着下人们发作以便泄愤而已,而更深的怨愤,惟有埋藏于她的心底而已。
这会儿听了郭夫人的话,她蓦地心中一动。
心里面计较了一番,她的面上便又陡然生出了浅笑,“姐姐莫不是在说笑吧?就那丫头的丑样,别说普通的下人都要退避三舍不肯要呢,如小世子这般英俊倜傥的,也会中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