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啊，”何执玉被赵栀这么一劝，也十分想的开了，“毕竟阿爹在官场这么多年也没出过什么事情，这一次也会好好过去的吧。”
“你啊就不用想那么多，”赵栀说着又往锅里面倒了一些牛肉，“还吃吗？”
喷香的味道从锅里面传了出来，心结稍解之后自然还是要吃的。何执玉又吃了几片肉，终于放下了筷子。何森到底是年轻男子，胃口好，几乎把后面生下来的蔬菜肉品都吃完了。
陪着兄妹俩吃完了晚饭，三人又坐在正厅喝了一会儿茶。严福夫妇还有菡萏将大厅里面摆着的火锅一一撤走。
何执玉好奇的问道：“阿栀，你是怎么想起来这个吃法的？我以前都没见过，不过味道还真是不错。”
“哦，曾经听去过海外的人提起过的，说是冬天吃这个身体暖洋洋的，很舒服。”赵栀笑着扯了一个借口，反正全推到海外就好了。现在的大宋虽然对外贸易发达，但是海上贸易到底风险大，还没有全面铺陈开来，知道的人依旧不多。况且海外那么大的地方，谁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地方啊？
何森认真点点头：“还真是，吃完了身体暖呼呼的，果然是好东西。”怪不得妹妹如此记挂着赵栀，时不时就往这边跑。要不是自己身为男子不好频繁上门，何森都有点想跟着妹妹常常来了。
吃饱了就会让人有困意，何执玉也觉得自己有些累了，探头看看外面的天色，主动道：“天也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又叨扰了你这一顿，下次我请你吃樊楼。”
“这么一点小事何必请来请去的？”赵栀笑道，起身送何氏兄妹出门，“你们回去路上小心，早点休息。”
何执玉点点头，何森还有些愧疚，总觉得自己跟妹妹两个倒像是上门打秋风似的，在赵栀这里蹭了一顿饭就走，真的很没有礼貌。偏偏何执玉还不觉得有半点不对劲，只有何森红着脸冲赵栀行礼：“我们这样来了又走，还真是对不住赵娘子……”
“何三郎君，你在太学读书，大概也读过《世说新语》上面乘兴而来，尽心而归的故事吧？”赵栀似是知道何森要说什么，甚至都知道他满脸惭愧是为了什么，笑着打断了他。
何森愣了愣，立刻明白了过来。赵栀提到的这个故事，说的是两晋时期一位叫王子猷的名士，在一个雪夜乘船去拜访朋友戴逵，经过一夜才到友人家门前，却是没有敲门便又回去了。别人问他为何不进去，他回答说：“吾本乘兴而行，兴尽而返，何必见戴？”
“我跟阿玉是好友，没有那么多的讲究，什么上门拜访一定要先送请帖选好日子带上礼物，”赵栀笑道，“她想来就来，遇上我在家，我们就一起聊天写字画画，若是我不在家，她便回去下次再来。我如果想要拜访她也是一样，只是我目前身份敏感不方便频繁外出，而且贵府到底是官宦人家，与我白身不同。但是我跟阿玉的交情，是不受这个影响的。”
“我明白了。”何森听完，郑重地朝着赵栀行了一礼，“是我太拘泥礼数了，多谢赵娘子赐教。”
赵栀冲着何森行了一个福礼，看着他们出门上了马车，方才回过身关上了大门。
马车之中，何执玉看着若有所思的三哥：“三哥，这会你知道阿栀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吧？”
何森点点头：“的确不同凡俗，怪不得你跟她要好。”很有些魏晋名士的风流态度，不讲究繁文缛节，但是又跟那些名士的放浪形骸完全不同，赵栀十分知道分寸，总是将两者保持在一个平衡的界限。
“那当然，我看中的人那还能泯然众人吗？”何执玉十分得意，比夸了她自己还要欢喜，“阿栀可是个妙人，虽然在你们眼里都觉得周禛配她，是她高攀了，或许在身份地位上的确如此；但是要论心性，周禛还不配她呢。”
“那你觉得谁能配她？”何森一听就来了兴致，不由得问道。
何执玉认真想了想，直言不讳：“我倒觉得当今天下，无人可配。”
“阿玉，你居然给了这么高的评价？”何森吃了一惊，自家妹妹看人眼光可是从小由何冲亲自传授，十分犀利的。
“不是评价高。”何执玉却是摇了摇头，“论外貌、论才华，或者论其他东西，阿栀都不突出，终归有比她更好的。”
这是实话，这一位赵娘子虽然让人望之可亲，但并非绝色；才华方面，也并没有听说做的一诗半文。不过就是一股说不上来的气质，让人一见就能认出她。
“但是论起心性态度，总觉得她与我们都不同，就好像不是我们这里的人似的。”何执玉说着说着，自己也有些迷惘起来，“但是也不像是辽国、西夏或者大理，甚至海外的那些国家。”
这或许就是何执玉深藏心底的疑问了，她一直没有说出来，也没有去问赵栀，这是问不到答案的。赵栀不过才是十多岁的少女，之前也一直生活在明州，这些事大家都知道的。但是何执玉隐隐的直觉，却觉得赵栀不像是这里的人。
那样独特的气质十分吸引何执玉，所以她才会跟赵栀这么友好。
何森默默想了想，觉得何执玉这一番怀疑也是对的，赵栀的确十分与众不同，若说哪里特别倒也说不上来总而言之就是十分不同。
“你也别想那么多了，总之赵娘子就是赵娘子，管她哪里来的呢。”何森说道，他对于想不通的事情向来十分洒脱。
“三哥说得对。”何执玉露出了笑容，“阿栀就是阿栀，这是确信无疑的。”
如果赵栀在这里听到了何执玉的这一番话，必然会惊叹不已。原来在这个世界，居然还会有人如此敏感，察觉到自己这微小的格格不入。无怪乎世人都说知己难求，何执玉对赵栀能够了解得如此细致入微，也不愧于挚友的名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