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侯爷在十里坡又待了几天,一是因为小叔刚死,我现在就离开我妈实在是不忍心,第二是小叔死后,还有很多事情需要我操持。等几天之后,我的心情也慢慢平复下来,我与侯爷就踏上了去天津的旅程。
从我们这里去天津,最快就是先到太原,而后从正太火车站坐火车。
正太火车站地处正太街,此站是法国人修建,1904年开工,历时三年通车。
长这么大,我第一次看到火车,格外觉得新鲜。见那火车就像一条长蛇一样扒在那里,车头上写着“大清铁路总公司”的字样,车头上,一个高大的烟囱竖立起来,冒着浓浓的黑烟。
那铁路旁边,人来人住,做小买卖的和出行的旅人还有身着短打,面目狰狞的保安会挤在一起,根本就分不清谁是谁。
侯爷不差钱,买了两张一等坐票,我们两个拎着箱子上了车后方才发现,这车厢里没坐着几个人。都一个个身穿洋装的洋人,要么就是珠光宝气的生意人。我和侯爷找到自己的座位上坐好,侯爷说道:“以前没有坐过火车吧,以后跟着侯爷我,让你好好开开眼。”
我们坐的座位正前方还有两个空着的座位,中间用一张桌子隔开,空间刚刚好。
我问道:“到天津得坐多长时间?”
侯爷说道:“得一天一夜,踏踏实实坐着吧,早着呢。”
说完大大咧咧往身后一靠,装模作样地拿起一份报纸看了起来。
我看着车里的人很新鲜,尤其是那些洋女人,一个个深目高鼻,白花花的肩膀和大腿露在外面,我以前哪里见识过这个,眼睛瞄上去就收不回来了,直到侯爷叫我,我才狠狠向那大腿处看了两眼,转向侯爷。
侯爷说道:“你这只土包子,没见过洋人啊?”
我老脸一红,实话实说:“我哪里见过,只是听说过,但没有成想这些女人都穿成这样。”
侯爷嘿嘿一笑,说道:“这才哪儿到哪儿,别大惊小怪的。”
就在我们说话间,车厢尽头脚步声响了起来。我和侯背对着车厢门,并没有看到来人,但是脚步声却在我们面前停了下来。我抬头一看,居然是顾海涛和冯晓宛。
冯晓宛看到我们,皱了皱眉。侯爷笑道:“哟,还真是哪儿都有你们,我说侯爷我早起这眼皮一直跳呢。”
冯晓宛听了这话,俏脸一变,顾海涛却笑道接过话头,说道:“两位这是去哪儿?”
侯爷说道:“去天津卫,怎么着,二位不在十里坡好好查查十三具尸体的案子?结果怎么样?查出什么了没有?”
冯晓宛转头说道:“我们坐下一趟。”
说完转身就要走,顾海涛忙拉住她说道:“难得碰到,再换车就不合适了。”
“那我要换个座位。”
顾海涛奇道:“晓宛,你不用这样,大家都是熟人,坐在一起也热闹。”
冯晓宛看了我一眼,说道:“我不坐这儿。”
“为什么?”
冯晓宛一指我,说道:“因为他太丑!”
我刚刚喝了一口水,听了这话,一下子把我呛住,连连咳嗽。而侯爷早就笑出了声音,说道:“老吴啊,我说什么来着,你也不用跟这丫头身上动心思,你看见没有,人家根本就看不上你。”
这句话一出,我脸上一热,恨不得把侯爷给活活撕了。
“我什么时候要对她对心思了?”
侯爷正色道:“我说得有错吗?谁在大街上一看到人家眼睛就收不回来?人家到我的客房里来找我,谁紧张得跟什么似的?我还没跟你说呢,你小子这两天做梦,还叫着人家的名字呢。”
不知道侯爷是有意还是无意,这几句话哪里是说给我听的,分明就是说给冯晓宛听的。
见冯晓宛脸色一变,拿起我刚刚放下的水杯一下把水泼到我的脸上,低声骂了句:“混蛋!”
周围的乘客听到声音,都惊呼一声,眼光直直地看着我,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心里暗暗叫苦,这我是招谁惹谁了。
顾海涛一直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而后还是把冯晓宛拉到我们面前的座位上坐下。
说起来也是尴尬,这冯晓宛正坐在我的对面,刚刚那一下搞得我人都丢没了,此时更加不敢抬头与她对视。
顾海涛说道:“看起来你这是头一次坐火车吧。”
侯爷不等我回答,说道:“那倒还不至于,不过我想问问两位,那十三条人命查得怎么样了?”
冯晓宛冷哼一声说道:“不管查得怎么样,也比你们这两个神棍装神养鬼要强得多。”
我本来以为发生了这么多事,冯晓宛和顾海涛怎么也会对我们所做的事有点改观,没有想到还是一口一个神棍。难道他们不知道当时在圣山湖发生了什么事?
说起来,如果说之前他们固执的按照他们自己的观念来看待我们,我想自己也不会怪他们,因为之前我与他们一样,对这些光怪陆离的事件也不甚相信。但现在看来,他们的性格简直不能用固执来形容,而是偏执。
我实在不想听他们再说话,把头转向了窗外。
俗话说,话不投机半句多,他们三个也不再说话,侯爷还是拿起那张报纸,看得有模有样,冯晓宛跟顾海涛两个人自顾自地说着什么,一边说还一边往我身上瞟。看顾海涛看我那鄙夷的表情,我就知道他们没有说什么好话。
火车走了一阵,我听着耳边的轰鸣声,有点昏昏欲睡。
从此后,我就要离开故乡,我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将会是什么,想到这儿,我暗暗担心。但这更加剧了我的困意,我把头歪在一边,刚想睡过去,从车窗的反光,我看到一个人脸从我眼前一闪而逝。
我被这陡然出现在怪异景象吓了一哆嗦。
我转头看了看,并没有人在意我,侯爷依旧看着报纸,不知道是什么使他如此的兴致勃勃。而顾大海和冯晓宛两个人也闭着眼睛,不知道睡着了没有。
我不知道刚刚看见的是真的还是梦境,但是我的心跳却莫名地加快了起来。
这个时候,车厢尽头处一阵吵闹的声音传入了我的耳朵,我探头看去,见几个人在厕所门前脸色紧张的说着什么。
其中一个是洋人,另外几个是乘务人员。
那洋人脸色很不好看,似乎是受到了很大的惊吓,手舞足蹈地连比带划。
没过一会儿,那洋人回到座位上,但看那样子是惊魂未定。之后,一个乘务人员走过来,向大家说道:“不好意思各位,本次列车出了点问题,请各位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不要离开。现在洗手间暂停使用,不便之处,请众位谅解。”
这句话一出,除了刚刚进来的那洋人,其他人都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侯爷把报纸放下,说道:“发生了什么事?”
那乘务人员强笑道说:“不好意思这位先生,暂时无可奉告,请在坐在座位上不要离开。”
虽然他说得轻松,但是从他那脸上看得出来,事情应该是很严重。
我不由紧张了起来,只听顾海涛说道:“不要大惊小怪,这种人很常见,应该是洗手间出了故障,一会儿就会解决。”
冯晓宛似乎对顾海涛很信任,在他说话的时候一直看着他,而后点了点头,又闭起了眼睛。
可就在这个时候,刚刚那个洋人用蹩脚的中国话大叫道:“死人……洗手间里有死人,我的上帝,我看到了。”
这句话一出,全车厢哗然,侯爷腾一下从座位上就站了起来。冯晓宛脸色一白,与顾海涛站起来向车厢尽头处走去。我和侯爷对视了一眼,也跟了过去。
乘务人员脸色变得很惨,说道:“请大家不要惊慌,到下一站我们就会找医生,请大家不要担心。”
冯晓宛走到那人面前,说道:“我们就是医生。”
那乘务人员怔了怔,而后还是让他二人过去,但是却把我和侯爷拦了下来。侯爷恬着脸说道:“我们是一起的。”
冯晓宛回头说道:“我们不认识他们俩。”
侯爷脸色一变,乘务人员向我们做了一个请的动作,没有办法,我和侯爷只好垂头丧气地走了回来。
回到座位上后,那洋人跟同座的口沫横飞,脸上尽是惊恐之色。我犹为好奇,但是却一句话都听不懂。侯爷也是一眨不眨地看着那个人,一脸的疑惑。
“奇了怪了,好好的,这火车上怎么会死人?不行,我得去打听打听。”
说着,侯爷就起身走到那个洋人身边。我见状,也跟了过去。侯爷笑道:“这位……先生?对,先生。请问您在洗手间里看到了什么?”
那洋人警惕地看了我们俩人一眼,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侯爷说:“我们只是普通的乘客,只是这车里死了人,我这兄弟吓得不轻,我就想打听打听。”
“你不要打扰我,我什么都没有看到。”
说着不理我们,转过头去跟同伴继续用鸟语叽哩呱啦说着什么。
这时候,旁边一个同样身穿洋装的少女说道:“他们在说,那个死人很奇怪,全身都淌着黑水,死相也很恐怖!”
我不由向那少女看去,她斜戴着一顶女式的洋帽,身穿着白色洋装,看起来俏丽干净,裸露在外的手臂雪白得扎眼,精致的五官粉雕玉琢一般。
那少女见我看她,很大方地向我笑了笑,说道:“好看吗?”
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说:“好看。”
这句话一出,我就有点后悔,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调戏良家妇女,那罪过可不小。没有想到那少女并不生气,反而笑得更加灿烂,说道:“谢谢。”
我一时怔住了,却听得车厢尽头处,冯晓宛捂着嘴巴冲了回来,脸色惨白惨白的,回到座位上就抽泣起来。与此同时,一股难闻的恶臭就充斥着整个车厢。
只听侯爷一拍大腿说道:“坏了,有人被下了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