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的铺子不大,在海河边大悲院边上,临街而立,地段是不错的,但是这买卖真心不怎么样。
因为侯爷在这里做的是饭店的生意,名字取得挺骚,叫玫瑰饭店。说句实话,这行业怎么看怎么跟侯爷这个猥琐相不对口。不是看风水玩出马么?怎么做起大厨来了?
一进门,我才感觉到这家店有点眼熟,马上想起来了,这所有摆设跟氛围,跟昨天在郊外见到的那间饭庄一模一样。
我大为诧异,问侯爷,侯爷还是那句话,别看这店不起眼,但是赚钱真不少,咱们以后的日子可就指望着它了。
我不由为我以后的生活感到担忧起来,就眼下这个店面,里边满共摆了两张桌子,后面是个大柜台,那柜台怎么看怎么像一口棺材。
不过,侯爷跟我说了一句话,让我不敢再多问。
“这个饭店可不是做活人生意的。”
看着这老小子贼眉鼠眼的样子,我感到头皮有一阵阵发麻。我怎么说之前我被困在郊外饭庄时,这小子一副对那场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样子,赶情就是按照这个模板直接搬过去的,难道他就不能走点心,有点创意么?
房子虽然挺破旧,好在是两层,下一层是店面,上一层住人。
按照侯爷的说法,活得好不如住的好。侯爷在这里住的好不好我真是不知道,我只知道自我来到这个地方,整整赶了一下午的老鼠。
自到了天津之后,日子渐渐安定了下来,关于圣山湖的事似乎发生在很久很久以前一样,只有那个与二少奶奶一个月的约定,每每想起来就如鲠在喉。
侯爷的生意惨淡的很,真像侯爷说的,白天还真没有一个活人来光顾,关键是连晚上连鬼也不进一个。不过侯爷看得开,天天自己跟自己摆棋阵,我一天天无所事事,躺在床上找书看。
侯爷这里什么书都有,看得出来他爱好挺广泛,可就是没有一本关于风水的书。有一次我问他原因,他说那些都是骗人的玩意,看了只会误人子弟。
这话说得我真是无言与对。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这天晚上,我和侯爷大眼瞪小眼啃着煎饼果子,就打外面进来了一个人。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来生意了。
一见这情况,我赶紧站起来招呼,侯爷却一把拉住我,转头问道:“兄弟,走错地方了吧?”
听了这话,我愣了愣,这是什么话,开门做生意,还有往外撵客的?
那人脸色难看得很,吱吱唔唔地不知道说着什么。
侯爷察言观乐,说道:“遇上事儿了?”
那人忙不迭地点头说:“对对,真是遇上事儿了。”
侯爷把剩下的煎饼全塞在嘴里,一边擦手一边起身,含糊不清地说道:“走吧,进屋!”
说着转身上楼,那人也怯怯地看了我一眼,紧跟着上了楼。
我再傻也看出来了,侯爷这间饭店纯粹是挂着羊头卖狗肉啊。关键是门外挂着的匾额上写的——玫瑰饭店,顾客是怎么找进来的?
我好奇心起,慢慢走出门去,转身向那匾额一看,这一下可真是吓我一跳。惨淡的月光下,玫瑰饭店四个字居然变成了鬼店两个字,其余的都变成黑糊糊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一阵阴风吹来,吹得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我紧了紧衣服,赶紧跑回店里。
这时候,侯爷下来了,跟我说道:“挂灯笼,干活了!”
干活?我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问道:“刚刚跟你进去的那个人呢?”
侯爷说道:“那不是人。”
我更是感到一阵头皮发紧,侯爷走到门口,把两只白色灯笼挑了起来,这种灯笼我之前见我小叔挑过,没有想到侯爷也这么干。
不管怎么样,我知道这灯笼挂起来,绝对没好事儿。
果然,没一会儿,阴风扑面,直接把店门给刮开。我和侯爷坐在柜台后面,我明显感觉到森森寒意。
只听侯爷说话了。
“坐吧,事情侯爷我都知道了,这么着,明儿个我就动身办这件事。除了之前说的,没有什么要求了吧?”
我不知道侯爷在跟谁说话,我是什么都看不见,但越是看不见,我心里越是发麻。
没等我反应过来,侯爷又说:“行,那就行,您就放心吧,肯定差不了。”
说完,阴风又起,而后恢复了安静。这个时候我方才感觉到,我全身都被冷汗浸透了。
长长舒了口气,侯爷冲我笑了笑:“关门睡觉,明儿个跟侯爷我去挣大钱。”
我迟疑道:“刚才你在跟谁说话?”
侯爷愣了一下,而后笑道:“怪我怪我,忘了给你开天眼了。”
当晚我睡得相当不踏实,我居然梦到大莲了,被水泡得跟水牛似的,也不说话,就那么盯着我看,一觉醒来,一身冷汗。
起床来,发现侯爷不在。
我把店门打开,回想着昨天发生的一幕,心里别扭,不敢在店里待,搬了个凳子放在店外边,从旁边买了套果子坐在那里啃。
没过一会儿,侯爷踏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回来了。我赶紧迎了上去,问他去哪儿。
侯爷回道:“去侦察了侦察。”
我问道:“侦察什么?”
“当然是侦察敌情,我说老吴啊,你就什么都别问,跟着侯爷饿不着你。”
侯爷这表情跟前几天挨饿的时候是判若两人,我都不知道他底气从哪儿来,从来天津之后,饭店是一个人都没进,马上连煎饼果子都快吃不起来,他还有闲心在这里吹牛逼。
但是我毕竟是寄人篱下,也不好说什么。
果然,午饭的时候,侯爷买了几个馒头,两个小凉菜,还带了一只肘子。那肘子油汪汪的,我俩三下五除二就吃得只剩了一块骨头。
侯爷一把把骨头拿在手里,放在嘴里啃得咔咔直响,一边啃一边说道:“过了晌儿,咱哥俩就出发。东西呢,都准备齐了,你也不用干别的,给侯爷我放着风就行了。”
我好奇问道:“去哪儿?”
“离这里五里地,有个荒坟,就去那儿。”
“挖坟?”一听这话,我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我说侯爷,咱们虽然没钱,但也没有穷到那份上,挖坟掘墓,那是断子绝孙的营生,咱们可不能走这下坡路。”
侯爷把骨头放在桌子上,抹了抹嘴说道:“你走上坡路,你去上天吧你。东家有求于咱们,让咱们收个骨拾个金,好入祖坟为安。你想什么呢?还断子绝孙,你还是先找个娘们,把种子播了比什么都强。”
侯爷的一通抢白,说得我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他说东家答应,但自始至终除了昨天那个人以外,我也没见谁到店里来,侯爷吹牛说带我挣大钱,可那个人我怎么看也怎么不样有钱的主。怎么想怎么觉得侯爷这家伙这是要带我去盗墓。
我说道:“我说侯爷,你之前说在天津卫也是有头有脸的一号人物,怎么就混到这个份上了呢?”
侯爷眼珠子一瞪:“还问我!还问我!这次去山西,侯爷我把家底都花光了,本来想着大赚一笔,碰到你这个丧门星,为了你,钱没挣到,还把老底给花进去了。”
我回想起来当时侯爷出入吃喝都极为讲究,赶情是奔挣大钱去的。想到这儿,我又担心起来:“侯爷,你去山西钱没挣着,只是赔钱,这回又说去挣大钱,可这回是玩命啊,你行不行啊?”
“呸呸呸,什么玩不玩命的,拾个金玩什么命,你爱去不去,不去侯爷我自己去!”
我当然不能让侯爷自己去,下午快到傍晚时,我把侯爷递给我的包背到后背上,跟着侯爷出了门。
那包里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挺沉。侯爷也背了一个,也没轻。没走多久,直累得我俩跟狗一样吐起了舌头。
我喘着气问:“侯爷,还多远啊?”
“快了快了,马上到了,咱再加把劲。”
不得不承认,这一点我永远都不如侯爷,那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那股狠劲。
直走到行人越来越少,渐渐连房子都没了,我们俩还在往前走。眼见天色已晚,我累得实在走不动了,埋怨道:“不是五里路吗?我怎么觉得像走了五十里还没到呢?”
侯爷也恼了,回头向我说道:“你这咧咧咧有什么用,有那力气还不如抓紧赶路。你看到前边那林子没有,过了林子就到了。”
没办法,只好亦步亦趋跟着侯爷往前走。天是越来越黑,惨淡的月光洒在大地上,将树林映得跟妖魔鬼妖一样。不知从哪里传来惨厉的动物叫声,叫得我毛骨悚然。
说起来我也是经过大世面的,但是我天生胆子小,拼起命来还成,但大多时候还是想着安安稳稳比较好。
侯爷见我缩了缩脖子,说:“你能不能不给老吴家丢人,猫头鹰叫唤没听到过,看把你给吓的。”
我怒道:“你快扯鸡巴蛋,你们家猫头鹰叫得跟鬼似的?”
侯爷语塞,笑道:“从小到大,我都以为这是猫头鹰叫呢,赶情不是?”
我不再理他,本身就累够呛,不想再浪费口舌。
等穿过了林子,来到一片空地上,侯爷才止住了脚步,说道:“就这儿吧。”
说完把包往地上一摔,发出一阵金属撞击的声音。我也依着样子把包放在地上,一屁股坐下问道:“就这儿了?”
侯爷嘿嘿一笑,把包打开,里边全是铁锹铁镐之类的破土工具,想来我这包里也是这么些个玩意。
但让我想不到的是,侯爷居然从包里拿出一只烧鸡和一壶酒。
“晚上就拿这个垫垫,这事儿成了,明儿个带你去吃正阳春。”
有酒有肉就不错了,当下跟侯爷一人半只鸡就啃了起来,边吃我边说道:“侯爷,还是你义气,这两顿吃的全是硬菜。不瞒你说,来天津后,这煎饼果子我都快吃吐了。”
“我知道我知道,带你来天津也没让你享到福,这样,今儿这事儿一完,咱俩就是天到枝头变凤凰,想吃什么有什么。”
望着侯爷灼灼的眼神,我心里没底,问道:“真的?”
侯爷一拍胸脯:“那是肯定的!”
我一拍大腿:“行,有你侯爷这一句话,水里火里,都跟你去!”
侯爷笑道:“瞅你那出息,一只烧鸡就把你收买了,来,吃一口,壮壮胆。”
我没有接侯爷递过来的酒,摆摆手说道:“我不喝酒。”
侯爷瞪眼道:“凡事都有第一次,来一口,全身通透。”
听他的话,我半信半疑地接过来喝了一口,一股辛辣之气顺着喉咙窜到胸口,把我呛得肺都快咳出来了。
侯爷一边拍着我的后背一边说道:“习惯了就好,第一次是这样。”
我说侯爷你是真的不靠谱,我觉得你把我卖了我还得帮你数钱。
侯爷讪讪地笑道:“我卖你干啥,你又不值啥钱,时辰差不多了,咱们开始干活!”
说着话,侯爷站了起来,从怀里拿出一只罗盘来,步罡踏斗,手里捏着决,嘴里念着咒,来来回回走了几圈,而后停在一处位置上,说道:“这儿……这儿,还有这儿,下锹挖!”
反正来都来了,我也不能再提什么异议,当下拿起铁锹走上去就开始挖。
侯爷用脚点了三个地方,我先在第一个地方开挖,挖到两尺多深什么都没有,侯爷叫了声停,看了看,皱着眉道:“这没有,挖下一处。”
我抹了把汗,移到下一处地方,继续挖,还是什么都没有挖到。
侯爷又掐指算了算,而后又拿罗盘定了定,说:“挖最后一处,肯定就在那儿,错不了。”
我吞了口气,又来到第三处,因为之前两处白废了力气,这次我赌气似的狠狠挖了几下。
侯爷不乐意了:“你轻点,小心把人的骨头挖断那就完犊子了。”
话未说完,就听到“喀”一声脆响,我这一锹似乎真把什么东西给铲断了。我回头看了侯爷一眼,侯爷脸色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