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把我和侯爷都看傻了。
说起来,成了精的怪物我们也没过,更不用说这侯爷还是黄三太奶的弟子,本身就是黄皮子精的师门。而我当然也见过二少奶奶,严老三以及被我放到王神医那里的谷月娇。但是那即便是精怪,但都是修成了人形,而眼前这个东西,似人非人,似怪非怪,整个一四不像。
那黄皮子眉目低垂,看着我们的眼神里闪动着不屑之色,就在我和侯爷目瞪口呆的时候,这畜生居然拿起烟枪来放到嘴里,深深吸了一口烟。
我就过份了,人之举止,每一个通了灵性的动物都在有意模仿,但是从来没有见过模仿得这么像的,那情景太诡异了。
“吱吱……吱吱……”
其中一个黄皮子跑到那老黄皮子的身边,伸出爪子来,带叫唤带比划,半天那拿着烟枪的老黄皮子点了点头,伸出一根爪子来指了指我,开口说话了。
“你们两个后生,来我仙境,打搅老太婆的清修,知不知罪?”
这一下,把我和侯爷惊得下巴差点掉地上。
这黄皮子,居然会说话?这哪儿是要成仙啊,这根本就是成了精了。
周围的黄皮子一个个吱吱乱叫了起来,瞪着瘆人的小眼睛,似乎就想一涌而上把我俩撕成碎片。
我知道那个说话的黄皮子铁定是它们的头,我估计乔凤仙的事儿,还有刚刚我迷失心智,大概都是那老家伙下的手段。
想到这儿,我正要上前说话,侯爷却把我一拦,仰了仰下巴说道:“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侯爷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什么没见过,还真没有见过一个畜生会讲人话的,新鲜,真是新鲜。”
老黄皮子的胡子动了动,从那微迷的眼睛里我看到了一阵精光闪过。
“跟老婆子我怎么说话呢,你这种后生还真不知道天高地厚,你可知道我是谁?”
侯爷一抬手:“别跟我聊什么辈子,侯爷我不认那一套。我们哥俩来这儿,就是问一句话,之前有个女人,被里边的东西给吓到了,你知道不知道这个事儿。”
老黄皮子转了转眼珠子,说:“这事儿我还真不知道,不过我却知道另外一件事儿,那就是你俩,没有一个能出得了这个院子。”
侯爷大怒,说道:“好你个黄皮子,敢跟侯爷我叫板,看砖!”
话音一落,就见侯爷不知道从哪里又拿起一块青砖,冲着那老黄皮子就丢了过去。
再怎么着也是畜生,那老黄皮子一见之下,“嗖”一声就钻进了井里。
剩下的黄皮子见此情况,纷纷往那井里钻,如流水一下眨眼间就一个不剩。
侯爷跑过去,把青砖又拿在手里,对着井口叫骂道:“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什么东西都敢侯爷我叫板,我去你娘的!”
说着,手里的青砖直接就丢到了井里。
却听见“嗵”一声钝响,我忙说道:“这井里没水!”
刚刚侯爷丢下去的那块砖,分明就是落地的声音,如果掉到水里,声音绝对不是这样。
我和侯爷扒着井沿入里边看,黑洞洞的什么都看不见,猛地,一股极为刺鼻的腥臊之气冲了上来,我脑子“嗡”一下,几乎站立不稳,猛地后退好几步。
侯爷差点把肺给咳出来,骂道:“这他娘的,可臭死老子了。”
我抬头一看,见侯爷的眼珠子都被呛红了,直流眼泪。
我说道:“侯爷,咱们把事儿也弄清楚了,回头在乔凤仙那对症下药,只是被迷了心智,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咱们也别在这园里耗着了,这里邪门的很,不然就先出去。”
没有想到侯爷一下把我推到一边,叫道:“奶奶的,士可杀,不可辱,那畜生居然拿屁崩我,侯爷我可受不了这个,你别管,我今儿非下井把它们一个个全捉上来,扒皮抽筋不可。”
侯爷说话的时候,我发现这家伙的嘴,慢慢地向左侧歪了过去,而眼角却向右边斜了过去,我忙说道:“侯爷,你的脸怎么了?”
侯爷伸手往脸上摸了摸:“没怎么啊?什么怎么了?”
说这话的时候,一绺哈喇子就从嘴角淌了下来。
我回道:“侯爷,你可是嘴斜眼歪了。”
说着话,我把铜镜拿出来交给侯爷,侯爷一看,顿时暴跳起来:“娘的,谁也别拦我,老子要一把火,把它们烧个精光!”
我知道侯爷这一下火是真的上来了,虽然他长得猥琐,但是对于容貌,侯爷还是非常在意的,如今被黄皮子一个屁给崩成这样,说句实话,要是我,我也得怒火冲天。
不过我知道,现在可不是赌气的时候。
现在天色太晚,这个园里又如此邪门,再加上黄皮子众多,真要下了井里去,那就是到了人家的家门口了。你在人家门口打架,能占了便宜么?
想到这儿,我说道:“侯爷,侯爷,咱先消消火,俗话说得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咱不致那一朝一夕之气,成么?”
侯爷看了看我,这个时候,他的脸整个肿得跟猪头一样,含糊不清地说道:“你……你咋没事儿?”
听了这话,我也是一怔,是啊,我俩当时都伸着脑袋往里看,为什么只有侯爷把脸肿成那样,我反而是什么事儿都没有?
我耸了耸肩,笑道;“这事儿我也不清楚,可能是我的人品好?”
侯爷火气又起来:“我呸,我看这些犊子是故意的,看我长得比你帅,你奶奶的,不行,今天谁也别拦我。”
我是哭笑不得,拉也拉不住,就看侯爷从一边抱了几抱杂草,嘴里骂骂咧咧地丢进了井里,而后又用干草打了个团,拿出了火折子,冲着我笑了笑,一把就将那干草给点着了。
侯爷把点着的干草拿起来,对着井口叫了一声:“哥们儿给你们加把料!”
说完直接就把那干草给丢了进去,我抻着脖子看了看,见井里的火光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小,慢慢地消失不见了。
看到这个情况,我不由一怔。这井,得有多深啊?
不过刚刚侯爷丢青砖进去的时候,好像根本没有这么深啊?
想到这儿,我又伸着脑袋向里看,而后我也拿了点干草,绑成一束,用火折子点了,从井口丢下去。
却见那火光开始还可以看见,后来也是越来越小,最终不见了。
我又返回去,捡了半块砖,往里一投,等了半晌,也没有听到声音。
这可真是邪了门了,刚刚明明就感觉这口古井不太深,这会儿怎么就简直深不可测了呢。
侯爷肿胀着一张,也感觉了事情的不对劲,努力瞪了瞪快要封死的眼珠子,说道:“不行,这我真得下去看看。”
我拦住他说:“下去看看不是不行,不过现在要下去,真在下边有个什么闪失就完了。你这样,你在上边看着,我下去。”
说到这儿,我从一边把井绳给拿了起来,用力抻了抻,还算是结实,我一个人的重量应该可以经得住。
我把绳子系到一棵树上,而后把另一端丢到井里,回头向侯爷说:“放心吧侯爷,这回哥们儿下井,要遇到黄皮子,一定抓几只过来给你出气。”
侯爷“唔唔”地点了点头,看样子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我深吸了口气,把绳子往腰间一绑,就顺下了井口。
起初的时候,还没有什么感觉,等越往下走,感觉着周气的空气越是阴冷,还带着没有办法言喻的古怪气味。
我停了下来,定了定神,向上一看,井口现在如盆口大小,一轮明月正在井口正中。我从怀里把火折子拿出来,但是没有什么用,周围太黑的,那一点点亮光根本就起不了什么作用。
我只能看见挨着身体的井壁,长满了干涸的水苔,其余什么都看不见。
再往下走,我明显感觉到气氛的压抑,与此同时,我莫名地感觉到紧张起来。因为圆形的四壁太过于拢音,我几乎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后背碰在井壁上,明显感觉凹凸不平。我用脚控制着身形,转了一个身,使我面向井壁,而后伸手摸了摸,最后方才打开火折子。
眼前亮光一闪,我就看见那井壁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洞,都约在盘口大小,不知道多深。
按理来说,这水井下,不太可能了这么多深洞,我拿着火折子,靠过去仔细地看,陡然间,两只泛着绿光的眼睛出现在我的眼前。
我被吓了一跳,一失手,把火折子掉入了井中。
与此同时,“吱吱”声大起,四周全是黄皮子的叫声,敢情这些洞,全都住着黄皮子!
在水井之中,黄皮子的叫声更为大声,听得我头皮都要炸了。
我忙挣扎着向上走,却觉得左腿一紧,一只黄皮子扑到我的腿上,顺着我的身体向上飞快地爬去,而后一点都不停留,又顺着牵着我的绳索一直入上跑去。
我大惊,怕它跑上前端把绳子咬断,当下叫道:“侯爷,快拉我上去!”
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我抬头看了看,不知不觉间,我离那井口已然很远,侯爷听不到也很正常。
我用力踹了一下井壁,用反弹之力把我的身体甩起来,这样来拉动绳索,侯爷一定会知道。
然后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回应。
这时候,又有几只黄皮子依样画葫芦跳到我的身上,而后直直向上边跑去。我没有其他的办法,只能得上缓缓地移动。
下井的时候并没有多费力,但是上去就不容易了,刚刚移动了几下,我就感觉体力不支了。
我心里把侯爷骂了几百遍,把绳子固定好大口喘着气。
周围的叫声此起彼伏,一声一声直震得耳膜嗡嗡作响。我感觉自己的头都要炸开了,整个身体都像万蚁噬咬一般难受。我实在忍不住,大叫一声:“别吵了!”
这一声,把我自己都吓了一跳,原来在井里说话,声音被放得这么大。
还别说,这一声还真有效果,四周立刻安静了下来。
我刚想喘一口气,却听到头顶上传来一阵怪异的笑声。
那笑声诡异莫名,笑得我后背上的窜起一股凉意。我猛向上抬头,不由失声惊叫,在我上面的绳索上,正爬着那只老黄皮子,那笑声,就是从它的嘴里发出来的。
我看着它的眼睛里全是冷意,似乎随时都想致我于死地。
我不敢再往上爬,赶紧往下滑去。然而那黄皮子却如影随形地跟着我,我滑得快,它走得也快,我停下,它也停下,然后还是以同样的眼神盯着我,似乎就是在看我的笑话。
我叫道:“滚开!”
这句话一出,那叫声又起来。
而此时,爬在绳索上的那只黄皮子,居然伸出爪子,在我紧握着绳索的手上轻轻敲了两下,意思好像是在催我快往下走。
从小到大,我经历过的事情也多,尤其是在跟侯爷认识之后,更加经历了无数匪夷所思的事情,然而这时,我才算真正的大开了眼界。这一群黄皮子,简直就成了精,居然通人性到这种恐怖的程度。
见我不动,那黄皮子冲着我叫了两声,而后呲牙咧嘴地慢慢走向我。
我不知道这下边有什么,但是我知道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事儿。
我迟疑着该不该再往下去,然而这时那黄皮子冲了过来,一口就咬在了我的手上。
我大叫一声,手一松,险些就从这里掉下去。我一把手重新把绳索抓住,刚才那一下吓出了我一身的冷汗。
想一下,如果刚刚我从这里掉到井底的话,岂不是会尸骨无存?
那黄皮子在我手上咬的那一下不重,连皮都没有破,此时我更加笃定,它就是想让我下去井底。
它为什么会这么做,井底到底有什么?我不知道,我又看了看井口,现在从这里,以我自己的力量想爬出井口,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惟今之计,还只能是慢慢向下移动,不管下边有什么,这却是唯一的一条路。
想到这儿,我不再犹豫,顺着绳索一直往下滑。这时候我感觉四周的潮气更加浓了,把我的衣服都打得湿漉漉的,紧紧地贴在身上,感觉分外不舒服。
我一边往下滑,一边在心里琢磨着,侯爷到现在也没有个动静,不知道怎么回事。难道是在井边上睡着了?还是出了什么意外?想到刚刚我下井的时候,他的脸肿得更加严重了,不知道现在成了什么样子。
这样想着,我就感觉脚底下一空,绳子到头了。
我的心顿时一凉。
此时我的眼前是什么都看不到了,黑的像浓墨一样。哪怕是把手放到眼前,也丝毫看不到。
可是我明显感觉到爬在绳子上的那只黄皮子,依然在那里催促着我。
果然,我听到头顶上它的叫声,而后,又用爪子敲了敲我的手。
我往下探了探,确认下已经没有绳子了,这还让我怎么下?犹豫间,手背一疼,显然是被它又咬了一下,我打了个哆嗦,忙道:“我说大哥,这绳子到头了,你还让我怎么往下走?”
那黄皮子不知道听没听懂我说的话,叫得更加厉害。
我被那黄皮子叫得心烦意乱,心里陡然升起一股怒火,腾出一只手一巴掌打在黄皮子身上,大骂道:“你奶奶的,老子说绳子没有了,你他娘的还叫唤,叫!叫个屁叫叫!”
话刚说完,就听到四面八方黄皮子的叫声如潮水一般涌了过来。我大惊失色,没有想到在这里还有这么多的黄皮子,紧接着感觉一只黄皮子就顺着我的小腿爬了上来,而后又是一只,我挣扎了几下,想把那两只畜生甩下去,没有想到那两只黄皮子发了狠,低头就向我的腿上咬了下来。
我大叫道:“我去你大爷,你还咬!”
后背上又有一只黄皮子爬上来,顺着我的后背爬到手臂上,一口又咬在我的手背上。
我咬着牙,死命不放手。
可就在这个时候,只感觉手里的绳子陡然一松,我心里一沉,完了,绳子被这帮畜生给咬断了。
这个念头刚刚生成,我的身体就直直向下边坠了去。
“我操你大爷!”
我身在半空,也看不清状况,大声骂了一句,然而这一句还没有骂完,就触了地。我一个冷不妨,双腿一软,整个跌坐在地上。
到底了?
我坐在那里怔了半晌,方才缓过神来。
四周漆黑一片,我像个瞎子一样,用手慢慢摸索着,感觉身上并不是泥土,而是石头。
那石头相当平整,就像是被一刀削过去的豆腐一样。我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只把自己周围摸查了一遍,而后小心翼翼地试着站起身子。
“吱吱吱……”
不远处又有黄皮子的叫声,我眼睛看不见,但是耳朵却比平时要灵敏得多,我轻易地就听出那黄皮子的方位和距离。
我站在原地想了想,那黄皮子天生狡诈,把我引到井底来,不知道又想什么花招。我索性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却突然发现,在不远的地方,出现了一点幽幽绿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