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我百思不解。我感觉刚刚乔凤仙的话有点不对头,如果说老夏因为这件事躲了出去的话,那么那位死掉的夏先生又是从哪里来的?
那夏先生可自称是活鬼老夏的干儿子,过继过来的,这里边显然有问题。或者说,后来又发生了一些事,只是乔凤仙不知道。
我一边琢磨着,一边往前走,快进镇子的时候,一个声音把我拦了下来:“你是外乡人?”
听了这话,我停下了脚步,这才看到身前站着一个中年人。他身材矮小,还佝偻着腰,头上顶着一顶破旧的帽子,背后背了一个白布褡裢,身穿一件褪了色的褂子,脚上穿了一双草鞋。他的脸上全是皱纹,跟老树皮一样。他又黑又瘦,站在那里颤颤巍巍,仿佛一阵风吹来都能把他给吹倒。
最引人注意的是,他的眼睛,左眼跟右眼明显不一样。那左眼,几乎全是白眼,只在中间,有一点点的黑眼瞳,看起来诡异得很。八壹中文網
见我停下脚步看他,他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
直到这个时候,我方才确定,他是在跟我说话:“你想干嘛?”
眼前这家伙长得本身就不善,这几天我就在心惊胆战中渡过,心里难免疑神疑鬼。
“吴德友,是你什么人?”
我吃了一惊,认识小叔的人,那肯定不会简单。
因此听了这话,我上上下下再度打量了他一下,问道:“你是谁?”
那人笑道:“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要你身上的一件东西。”
我又吃一惊,我就说之前看他面色不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鸟,果然是面由心生。我下意识把前襟捂住,那里边有两件宝贝,一件是二少奶奶给我的铜镜,第二件是刚刚从黄皮子那里抢过来的夜明珠。
可奇怪的是,我与眼前这个货素不相识,他怎么能知道小叔的名字,还知道我身上有宝物?
只听那人伸出手来,笑着说:“拿来吧。”
我看此情景,暗说这人也是相当不要脸,你当我是什么人了?就这么想让我老老实实地把宝贝交给你,不过看他的样子,我也开始装起糊涂。
“你想要啥?跟你说,我是穷得叮当响,你想打劫我,那是找错了人。我给你指条明路,进了镇子往里边,有一家姓王的人家,他家有钱。”
我不知道怎么一下子就把王有财给端了出来,后来想想感觉自己有点不是东西,不过话一出口,就没有办法收回来了。
那人的表情一直不变,说:“小子,别耍花样,出马道的东西,你不能拿,快点交出来,省得我老人家动手。”
我一听就火了:“你个老东西,还想动手?我是看你年长给你几分面子,真动起手来小爷不打得你满地找牙……”
刚说到这儿,我就感觉胸前气息一窒,说不出话来了。
我心头大骇,知道这次是遇到茬子上了,想抬手就打他,却发现自己连手都动不了了。
这一下,我是真害怕了,这家伙在不动声色之间,就把我给控制住了,这到底是什么人?
那老者还是那个表情,慢慢走了过来,而后伸手把我怀里的两样东西全都给掏了出来,脸色微微一变:“哟,八面玲珑镜,这宝物怎么会在你的身上?”
看着他无耻的表情,我真想破口大骂,但无奈一点声音出发不出来。
只见那老者把珠子往自己的怀里一揣,而后把镜子给我揣了回去,说道:“小子,你的东西我还给你,这珠子本就不是你的,放到你在里不安全。当然,老儿我不会白要你的东西。”
说到这儿,他从褡裢里摸索了半天,而后摸出了两颗药丸来。
“你冲了阴兵过境,本来是必死无疑,念在你给我珠子的份上,老儿我还你个人情。这两粒药丸内服,三日之内,你胸前的印迹就会消失。”
说完把那药丸也放入了我的怀里,而后哼着小曲转身就走。
我大怒,心说我这一动不能动,在这儿站着也不是个事儿啊。
说也奇怪,等那老者消失在道路尽头的时候,我就感觉全身一松,恢复了正常。这时候我赶紧向前紧追两步,想把老者赶上,但是却不见一个人影,那老人就如同凭空消失了一样。
想到我好容易得来的夜明珠,感觉有点肉疼,不过那老者还算是规矩,二少奶奶给我的那面铜镜并没有拿走。当下把铜镜拿出来,刚刚那个老头拿到这面镜子的时候,说什么八面玲珑镜?这个名字,倒是很符合这面镜子的形态。
那个老者举手之间就能把我一个大活人给制服,看来真是有点本事,他说这是八面玲珑镜,还真可能错不了。
当下我也不多想,反正不管什么八面玲珑还是九面玲珑,在我这儿就是跟二少奶奶通话的工具。
进了镇子,就感觉今天,这镇上的气氛跟往常不太一样,平时不觉得,而今天发现街上当兵的特别的多。
走了这一会儿的功夫,就碰到了三队背着枪的士兵。
我感觉着有点不对劲,回到了酒楼问小二,小二说:“是看着当兵的来了,可没有听说附近哪里要打仗啊。不过这年头,就是活一天是一天,咱们这小人物,也当不起什么责任来,您说是不是。”
我笑着点了点头,想着之前王参谋过来,是因为我和侯爷,而眼下我看到的这些兵,军装与王参谋带来的兵,有明显的区别,这显然就不是一个队伍的。
这时侯,一个念头闪过我的脑海,我想到了一个人,张副官。
这时我想了起来,之前在黄沙口遇到张副官时,他带的兵穿的衣服,不就是同眼前看到的一模一样么?怎么这张副官也到这里来凑热闹?如果真是张副官来了,那么他因何而来,莫非也是因为我和侯爷?
我心里暗暗叫一声苦,但是此时我也没有精力再去想其他的,快步上了楼躺在床上就沉沉睡去。
没过多久,就听到门外脚步声响起,听声音,我知道是侯爷回来了。
我眯着眼睛看了看,见侯爷轻轻把门打开,而后蹑手蹑脚地往里走。我问道:“这么快就回来了?”
显然我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把侯爷吓了一跳,看向我笑嘻嘻地说道:“怎么,还没睡啊?”
“本来是睡着了,这不被你给弄醒了嘛。你来的时候,可看到外面有那些当兵的?”
侯爷点了点头,把外套脱了丢在椅子上,说道:“看到了,张副官的队伍。”
我问道:“那你觉得张副官到武清跟咱们这事儿有没有关系?”
侯爷说:“说不清楚,不过按我想的吧,必然是有关系。不然这武清本来就不是他们的地方,他们到这儿来干什么?”
一听这话,我坐了起来,问道:“你觉得那个乔凤仙,她说的话可信不?”
侯爷目光闪烁了一下,说:“我觉得可信,除非她知道的本来就是错的信息,不然她不会骗我。”
哟,这句话就有点耐人寻味了,我看着侯爷,也不说话,侯爷也自知失言,脸色渐红,说道:“你看什么看。”
我笑道:“我说侯爷,你这有点不对劲啊,这么着,你先跟我解释解释,她怎么就不能骗你了?我倒是觉得那个女人,每一句话都不可信。”
侯爷急眼了:“我说老吴,你这话说得我可就不爱听了,你没凭没据,咋就说人家说话不可信?这事儿咱俩得好好理论理论。”
“我也没空跟你理论,不过她说的真的还是假的,瞒也瞒不住,明儿我去找一个玉儿,看看这事儿她知不知道。”
侯爷没好气了把鞋脱下来丢在地上,说道:“你那意思是,找你相好的求证一下呗?”
“你说话能不能注意点,什么叫我相好的?我跟你说,我跟玉儿可是清清白白,没有你那种龌龊事儿!”
侯爷听了这话,一下从床上跳了起来,指着我说道:“你给我说明白,我怎么龌龊了。”
正这样吵着,小二在门外招呼。
“吴大哥,睡了吗?”
侯爷没好气地叫了一声:“什么事!”
“楼下一个人来找吴大哥,是一个女人。”
侯爷一听这话,立马从床上爬了起来,冲着我笑道:“你看你看,我说你怎么今晚上就不对劲,合着就是打定主意我不回来,你自己跟人在这儿私会对不对。”
我也站起来,一把把他推到一边:“你知道个屁!”
打开门,就见到小二站在那里,我问道:“什么女人?”
小二笑道:“特别好看的女人,吴哥,就在楼下等着你呢。”
女人?莫非是玉儿来了?
我随着小二下楼,没有想到侯爷也连滚带爬了跟了出来,边走边说道:“我也得看看,这个好看的女人是谁。”
我没心思理他,当下下了楼来一看,一下就尴尬了,来的人并不是玉儿,而是冯晓宛。
这深更半夜冯晓宛孤身前来,肯定没有什么好事。而且自打王参谋跟我说起那件事,我就开始有意无意躲着冯晓宛,如今见她找上门来,我赶紧一把把旁边的侯爷挡到我的身前,跟小二说:“跟她说,我睡着了。”
小二一怔,支支唔唔地说道:“这不好吧?”
这时候,冯晓宛从柜台边上走过来,冷冷地看了一眼小二,问道:“人在不在?”
小二笑道:“吴哥他睡下了。”
冯晓宛点了点头:“没事,只要人在就行。”
说完头也不回就往楼上走,我一看这情况,知道这是要完。这个时候冯晓宛一回头,正看到藏在侯爷身后的我,脸色一变,又折身走下了楼梯。
我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好在侯爷脸皮厚,挺着肚子说道:“冯小姐这深更半夜的,找我家老吴干啥?”
冯晓宛看都不看他,说道:“跟你没关系,起开!”
侯爷不乐意了:“你说什么?跟我没关系?我跟你说,老吴的事就是我的事,你有事儿跟我说,老吴现在不想跟你说话。”
冯晓宛脸色一变,向我一指道:“你跟我出来。”
侯爷叫了一声:“嘿,我这爆脾气,我说冯小姐,你别太过份。我们知道你爹是冯大帅,但是你也别想当大帅府压我们。”
小二一听,险些坐倒在地上,问道:“这位……是冯大帅的千金?”
冯晓宛扬了扬头,说道:“怎么样?”
小二脸上的笑比哭还难看,结结巴巴地说:“没怎么样,小人多嘴,多嘴了。”
“那就滚吧!”
小二忙道:“得嘞!”
当下如蒙大赦,飞也似地跑回后厨。
冯晓宛正了正色,对我和侯爷说道:“我找你有正事,你最好跟我出来,不然的话,你也别想活了。”
我一听头皮就发麻,直起身子来说道:“我说你可别太过分,什么我就不能活了,我招你了?”
冯晓宛美目泛过寒光,说道:“你自己做的事,自己清楚。”
这句话听得我傻在那儿了,回头看了看侯爷,侯爷也是一脸茫然。
只听冯晓宛说:“你们也不用装腔作势,我告诉你们,顾海涛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绝对饶不了你们。”
一听这话,我这才恍然,原来是她的情哥哥出了事,但她怎么会赖在我的头上呢?
我问道:“顾海涛怎么了?”
“病了!”
我笑道:“病了就去看医生,你们不都是德国留洋回来的吗?你何必来找我一个神棍的为难?”
冯晓宛气得脸色煞白:“你……我们看过医生了,医生没有办法,你说明白,这事情是不是你搞出来的?”
听她这么说话,我也不再客气,说道:“扯淡,冯小姐,都是大人了,凡事请证据。你说顾海涛的病是我弄的,证据呢?我看不是顾海涛有病,我看连你都病得不轻,没事到我这儿扯这种犊子,你喝的洋墨水都喝哪儿去了?”
“你……你……”
可能平时没有人这么跟冯晓宛说话,冯晓宛被我气得连说了好几个“你”字,到最后一跺脚,转身而去。
侯爷望着她的背影,向我一竖大拇指说道:“英雄,老吴,你真是一个英雄!”
我没好气地回了一句:“去你的!”
说完抬步上楼,继续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