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川书院，水榭。
夏白安迟迟没有答复，四周安静的只闻水声潺潺。
院长也不急着催促，反而自顾自的烹茶，低声开口。
“正义之士不复存在，但不代表墨澈不会重蹈覆辙，未来之路兴许都是血雨腥风。你与其执着跟着他们，为何不借我的力量推算一番，再去挑选一条好路呢？”
夏白安抬眸，想着院长口中的力量和推算两个词语，心里打鼓。
院长预言推算的能力，倒是和自己手里的空间有异曲同工之处，怕也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力量。
很有可能真的能推算出未来。
想到这里，夏白安问：“那如今，你推算的未来是何模样？”
“不可说。”
“既不可说，那我为何要相信你呢？”夏白安无奈一笑，“我的未来如何，你怕是算不出来，所以才到这里几番询问。那敢问院长，墨澈和孩子们的未来是如何？”
院长略略一挑眉，对上夏白安那双通透的眼，脸色更差了几分。
“你的存在，即为变数。墨澈之前远离你时，我曾算出，世上再无天选之子，他若带着墨迁等人继续往上走，必定得登高位，坐拥一切。但他回到你的身边之后，命运便如迷雾遮掩，窥探不得。”
得登高位，坐拥一切。
这短短八个字，大概是足以让普通人趋之若鹜。
可在夏白安看来，这八个字虚无缥缈，并未言之凿凿具体得到了什么，更没有顾及他们的平安喜乐，倒像是空头支票。
夏白安又问：“院长又为何要帮墨澈呢？你说我曾没有去找正义之士，而是在墨澈身边助纣为虐，那院长您又为何没有去帮正义之士呢？”
院长蹙眉：“得皇帝重用，是荣耀，也是枷锁。”
夏白安微怔。
这才明白过来。
为何院长身有预言的能力，得皇上的器重，明面上却还是只能做百川书院的院长，身无官职。
只怕皇帝不想让其他人被他左右，更抗拒他和其他家走得太近，这百川书院与其说是连皇上都不敢动，倒不如说，百川书院就是院长的囚笼，如此传言，并非是抬高院长的位置，而是……
警示别人，皇上都无法插手这边，其他人倒也不必自作多情有意拉拢。
夏白安想明白这一点，竟是忍俊不禁。
“你对现实无能为力，所以只能保全自身。如今得知墨澈能得登高位，你便有心攀附拉拢，兴许来日能从这里走出去？”
院长见她笑着，却又摇摇头。
“走出京城，不过也在此世间。但若是能让一切回到正轨，让所有的命星回到原本的位置，一切事物都被修正，也许，你也能回到你该去的地方。”
夏白安脸上的笑瞬间消失无踪。
回到她该去的地方？
难道是指她还有回去的机会吗！
院长见她眼神复杂，又看向不远处的湖面和水榭。
“如今我们所见的一切，皆是虚妄幻象。而且，我已经推波助澜，墨澈和墨迁他们会走的很快，走的很远……而你，又能帮上他们多少忙？”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院长冰冷的目光像是最为锐利的一把刀，割开了夏白安深藏内心的恐惧。
夏白安的手指不自觉的死死拧在一起。
她现在，几乎已经帮不上墨澈什么忙了。
院长的话仍在继续：“他不过是这虚妄世界里的一个人物，他目所能及之处是无上高位，路上所做皆是不择手段。他的存在，一直与你的原则相悖，他更是多番隐瞒不报，你为何执着要留在他身边呢？”
“……”
夏白安深深皱起眉头，半天回答不上来这个问题。
好像真被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
再多的言语都变得苍白无力。
没有什么理由。
她就只是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因为愿意和墨澈同行，所以她选择了留下，但找不到任何的原因。
后颈又莫名的微微发热，她指尖轻颤着抚上后颈。
院长将她的动作收入眼底，嘴角扬起一抹不经意的笑，继续说。
“难不成，是因为你爱他吗？迫切的想要和他在一起？”
后颈突然抽痛了一下。
夏白安的身子轻轻颤抖了一下，感觉后颈就像是被人打了一鞭子一样疼痛灼热，她抬起头，眼底竟满是茫然。
爱？
她想爱应该是心跳加速和忍不住去靠近对方。
夏白安突然意识到自己经常这样去靠近墨澈，但是……自己似乎很少有心跳加速的感觉。
院长眼底的笑意更浓：“你不会爱上他的，他这种本性里嗜血好杀的人，怎么可能让你义无反顾的喜欢上。你要做的，就是赶紧从他身边离开，别让这个虚妄的世界、虚妄的人将你一直绑在身边。”
夏白安的眼底陡然闪过一丝清明。
她定定的看了院长很久，才突然起身，像是慌乱逃跑似的从这里离开。
院长看着她仓皇逃窜的背影，喃喃自语：“不会爱上的，所有的事情都在被修正……”
湖风掠过，水榭里已经不见人影。
……
夏白安捂着嘴快步离开水榭，踏上碎石小路。
眼底的茫然瞬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目光。
“真当我是傻子……爱不爱这种事情虽还是两说。但若你认为眼前一切都是虚妄，那又为何执着于掺和墨澈这种虚妄之人的事情，急着让我离开……分明是你自己有所图！”
骗子。
她心底暗自给这个院长下了定义。
也许院长能推算未来不假，也许他也是和自己一样的外来者，但他因为自己的才能而被困在了权利和斗争之中。
但她不相信自己离开墨澈，就一定是好事，更不相信自己所见的一切真的都只是书本上冷冰冰的文字。
但是……
“我的确是帮不上墨澈一点忙。”
她头疼的抚了抚额角，忍不住看向旁边高高墙壁，看着被墙壁割裂的天，目光深深。
墨澈走的越高、越快。
她就越是跟不上对方。
若是不能并肩而行，那他们两人只剩下分道扬镳这条路可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