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思,你在夫人身边多久了?”
纪琮猝不及防地开口,思思正拧着一方手帕,给罗与欣擦脸,闻言一惊,瘦弱的身板猛地一哆嗦。
“回大人的话,奴婢是家生子,自幼就跟在小姐身边伺候了,如今一晃也十来年了。”
“十来年了......的确是弹指一挥间。”纪琮喃喃,目光落在罗与欣锦被覆盖下的腹部。
突然笑出声,带着自嘲的意味。
“你看,罗与欣,一晃就是这么久了。”
又凑近罗与欣的脸,神情恍惚又有些莫名的诡异。
“你还想回去吗?”
“怎么可能回去呢,毕竟我在这儿,如今......孩子也在这儿了。”
思思正在给罗与欣擦脸,滚烫滚烫的水,沿着罗与欣瘦削下来的轮廓细细擦拭。
听闻纪琮如此,眼里本能地闪烁过一抹惊恐,下一刻又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这是魔鬼,毫不掩饰的魔鬼。
她须得好生伺候小姐,拼了命的护着她才行。
屋里明明烧着上好的银丝炭,思思还是觉出来罗与欣浑身呈现着惊人的凉意。
她试探着触碰了下罗与欣惨白的唇瓣,发现那里也是冰冷一片。
......
“她怎么还不醒?”
杨霄诊完脉,提起药箱准备走人,纪琮拦住他的去路。
“时候未到。纪兄,你急什么。”杨霄摇摇头,无可奈何地叹口气,他还从未见过如此的纪兄。
“我如何不急?”
纪琮反问,权倾朝野的首辅大人,此时有些颓唐,脸靠在床头柜上,下巴已然冒出来青黑色的胡渣。
“纪兄,小嫂子只是气血两虚,又受了惊吓,有些动了胎气罢了。”
杨霄欲言又止,他想告诉纪琮,醒过来只是时间问题,用不着着急。
又知道心病还须心药医,纪琮和罗与欣的关系一天如此僵硬,罗与欣的状态只会每况愈下。
“用最好的药材,短缺了什么,只管去我私库里取......拿了我的令牌,就是国库也形同虚设,切莫耽搁了她。”
纪琮的脸分明和从前一样清冷,杨霄不知怎的,却分明从中觉出来些许落拓的气息来。
像整个人的精气神都被抽离了似的。
罗与欣醒来的时候正值清晨。
眼前一阵朦胧,她眯着眼缓了许久,这感觉才消散下去。
“醒了?”
毫无平仄起伏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来。
仔细分辨,那道声音带着深刻的疲倦,还有隐约的期待。
她的瞳孔本能地缩了缩,身子无助的蜷曲起来,试图往靠墙的角落里瑟缩。
纪琮攥了攥拳头,心内有难言的苦涩逐渐泛滥开来。
子今躺在床上,睁眼看着头顶的浅粉纬幔发愣。叶晋南叫她去干什么?单纯叫她吃饭……不太可能。她猜他肯定暗地里谋划点什么,而且还跟她有直接关系。
什么事呢?子今蹙紧眉头,小脸成皱巴巴的一团,不知道叶晋南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该不会是发现自己是水货了吧?!
不…不会,子今摇摇头,马上否认了这个可能。依照叶晋南的尿性,要是发现她内芯换了个人还不惊得立时原地爆炸,然后再严刑逼供她把他的娇娇藏哪去了。
子今恶劣的想,也不造她告诉叶晋南他心心念念的逍遥公主叶晚早登极乐了他会什么反应。不过生命诚可贵,她还是不作死了,万一他把她五花大绑到火刑架上做成烤串可就杯具了。
那她是干净利索的承认自己是高仿好呢,还是闪烁其辞先跟叶晋南打太极好呢?……好像都不太好,不管哪种都会被叶晋南看穿。只不过是主动和被动的区别罢了。
子今想好了,如果真到了鱼死网破的关头,大不了她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告诉叶晋南她能预知天瑞王朝的未来拉倒。这样兴许还能活命。
毕竟,哪个皇帝不期望国运昌盛呢?叶晋南再厉害也不过肉体凡胎的人间帝王。预知国运……那是历任国师才可能有的超常能力。据她所知,如今云夜国在任的国师可是个天眼未开的草包。就凭这项本事,自己在叶晋南手里怎么也能性命无虞,衣食无忧吧。
如果这是她活命的必要条件,那子今毫不犹豫的选择出卖剧情。反正只要不涉及男女主角之间的爱情主线,背景的些许改变应当不碍事。现在谢纪琮还没从山野旮旯里出人头地,李亦珊也没认祖归宗,也还不是李老太师当眼珠子疼的乖乖女。
那她为了保命稍稍改动一下支线剧情设置,岂不无可厚非吗?乌鸦反哺,山羊跪乳……连不通人性的畜生尚且知道感恩生命的给予者。她的选择不过让书中人物的成功路更崎岖坎坷些罢了,又不是将他们逼上绝路……子今闭上眼,默默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她并非冷血无情之辈,只不过是……现在所有人在她眼里都只是纸上谈兵来的产物而已,她甚至根本无法发自内心的认同他们是现实世界里活生生存在的人。八壹中文網
说到底,她还是初来乍到,跟所有的剧情人物都不存在感情基础的缘故,自然也就谈不上同理心了。
姑且这么干吧,到时候,她先静观其变,万一叶晋南就是单纯又想零距离的跟她深入交流呢?她上去就巴巴的把老底交了,那可真是亏大发了。
她子今,最讨厌的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子今这么想着,心下稍安,如同一块悬着的巨石落地,不一会儿就打起了齁。
等子今伸伸懒腰,神清气爽的从床上坐起来,外头已然暮色四合,寝殿里依依正揭开兔子形状的灯罩点灯。
子今睡眼朦胧的看着依依的动作,直到依依放下灯罩快步朝她走来她才反应过来。
“公主睡醒了?依依伺候您穿衣裳。”依依开口说道。自记事起小娇娇从来不让身边的人自称奴才奴婢一类的自贱称谓。在她看来,他们都是她的玩伴。她虽然不至于把他们跟自己视作同等地位,却不肯让他们一个个在自己跟前低声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