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帆沉吟片刻,回答道:“这些奏章涉及到朝廷各部及各地官员,臣以为不宜轻下定论。”
封清淑微微皱眉道:“摄政王之意,可是将这些奏章留中不发?但依哀家来看,倒不如直接下旨驳斥,免得他们得寸进尺,把事情闹大。”
林帆道:“太后所言有理。但是依臣看来此次上奏幕后指使者还未现身,倒不如给他个机会,让他现身。”
“否则,若有一个可以串联起如此多大臣的人物躲在暗处,日后恐生祸事。”林帆冷静地说道。
封清淑微微点头,道:“那便依摄政王所言。”
封清淑不动声色地瞥了林帆一眼,接着说道:“朝祭的章程,礼部递了一个折子上来,摄政王可先看看。”
说着,招手让一个司礼监的小太监将一本奏折送到了林帆面前。
林帆拿过奏折,仔细地看了起来。
看着看着,林帆的眉头不由地皱了起来。
礼部的章程并没有什么大的问题,看起来确实是费了不少心思的。只不过在最后的主祭之位上做了一个大胆的“创新”。
朝祭在城东高台祭天,礼部以林帆为主祭,颂扬功绩。封清淑于同阶侧身行配祭,焚香诵读祭文而皇帝于第二阶配祭,余者皆处第三阶及下,皆依常例。
这怎么看都感觉像是皇帝、皇后、太子、诸臣的配置。
林帆看着这个奏折,暗暗咬住了后槽牙,礼部那些老夫子商量了这么久,就弄出这么个结果来,真是白费了国库的供养。
林帆看着奏折下方文渊阁的拟批为皆准,连忙抬头看向封清淑。
“太后,礼部所备仪典章程大部无错,只是这主祭、配祭之仪程尚有不妥,可再仔细斟酌。”林帆站起来拜道。
封清淑看着林帆道:“哀家倒是觉得礼部的章程并无问题。”
林帆看着封清淑,有些无奈道:“太后不觉得这个仪程几乎便是照搬了先帝为太子时,大朝祭之流程吗?”
“哦?是嘛,哀家倒是并未看出。”封清淑故作茫然道。
林帆指着奏折一处道:“余者先不谈,这诵读祭文后陛下行跪拜礼便是极为不妥。陛下乃万金之躯,岂可居臣之下而行跪拜礼?此处甚是不妥!”
封清淑看着林帆道:“摄政王已晋封为皇父摄政王,便是受皇帝一拜也是当得起的,摄政王不必如此担心。”
“太后!”林帆不禁加重了语气,“加封一事已经是闹得沸沸扬扬,如今朝祭各地重臣纷纷返回洪都,若是再做得如此出格,不知天下又该是何等非议啊!”
封清淑低头沉吟不语。
林帆语气软化下来,道:“如今我大魏正是该休养生息,应该维持朝政大局安稳,大魏经不起折腾了。还请太后三思。”
封清淑抬起头道:“那摄政王以为该如何?”
林帆松了一口气,只要太后不再坚持就好,感觉这个太后真的是一直在撺掇着自己造反。
每天首先要斗智斗勇的不是老奸巨猾的大臣们,而是太后那挡都挡不住的“好意”,幸好自己不忘初心,坚定咸鱼。
林帆没敢想太多,怕太后一会儿变了主意,直接道:“其余皆可沿用礼部章程,只需太后与皇帝一同主祭,而太后便辛劳一些,代皇帝向上天宣扬功绩,之后再宣读祭文,主持大典即可,臣则在高台下随诸王一同见礼。”
“那不如……”封清淑眼睛一亮道。
“万万不可!”林帆直接出言打断,一时也顾不得礼仪了,大声道,“太后乃陛下生母,又是国母,由太后与陛下一同主祭再合适不过了。”
封清淑嘴角微微撇了一下,似是有些失落道:“那好吧,就依摄政王所言吧,一会儿哀家便批阅下去。”
林帆也终于是舒了一口气,跟太后谈这么一小会儿,比昨夜那三刻多的操劳还累。
林帆问道:“那太后可还有什么吩咐?”
“没有了,摄政王便退下吧。”封清淑似是情绪不高,略带慵懒地说道。
林帆也是一刻也不想多待了,立马起身告辞。
来大魏有一段日子,最让林帆头疼的便是这个太后了。刚开始还以为是太后存心试探,时日一久才发现,这个太后的心中恐怕是压根没有想过自己会造反这件事。
君以草芥待我,我以仇寇报之。君以国士待我,奈何我并无国士之才啊!林帆长吁短叹地一路走回了文渊阁。
到了文渊阁,一众内臣都准备下衙休息一番,林帆也跟着一同用膳。文渊阁在皇宫内,一般午膳也都由御膳房供应。用过午膳后,文渊阁在后房专门开辟了几间屋子,供内臣们休息。
林帆倒是未去跟那些五六十岁的老大人们抢位置,再说那些小屋子也只是放下一张床榻,能勉强休息一下罢了。
林帆回到了西公房内也不着急看奏章,内臣有左右仆射和五六个侍中,加上林帆一起分摊下来,每个人所需批阅的奏章并不多,因此林帆也算是心安理得地摸鱼。
正当林帆在公房内漫无目的地遐想时,一个司礼监的小太监走进来,低头对林帆道:“摄政王,右相派人来传话,说摄政王今日可寻个闲暇到政事堂去一趟,右相有政务要与摄政王商议。”
“右相?”
林帆感到有些诧异,说声知道了,便挥手让那个小太监出门了。
右相公叔平可是个极其低调的人,明明是两相之一,平日里却深居简出,存在感甚至比吏部尚书王文还要低。
在朝中公叔平也是出名的老好人,从不与人为难,丝毫不贪恋权势。除吏部外,两相分管在京的衙门,公叔平主动提及自己年老体虚,只肯接下礼部、工部和翰林院这几个不重要的衙门,其余皆交给封清宏。
这个老狐狸找自己会是什么事呢?
林帆想了想召来门口侍候的司礼监太监,将自己还未批的奏折都放到左仆射吴释之的桌子上。
交代了几句后,便出宫去往政事堂。
……
政事堂便是外廷的核心,最初设立于皇宫内,后因处理政务不便又搬出了皇宫,移到了武华坊,临近各处衙门,也方便丞相处置政务。
林帆到了政事堂门前,翻身下马。政事堂门前的侍卫上前来牵马,林帆则是对着门口的衙役道:“本王来找右相有事相商,右相在何处?”
衙役道:“右相已吩咐过了,摄政王到了便直接去议政厅,右相已在等候。”
林帆点头道:“前面带路。”
林帆跟着这个衙役七拐八拐,转了几个弯才豁然开朗,经过以花岗岩铺陈,刻以虎纹的厅院。到了一个高瓴建筑门前,其上牌匾大书“议政厅”三个字,是玄宗皇帝的墨宝。
当堂坐着一人,正是右相公叔平。
公叔平见到林帆笑着起身迎道:“见过摄政王。”
林帆笑道:“少得右相相邀,只听说玄宗皇帝昔日建议政厅,别名白虎堂,是天下第一堂。今日一见,这议政厅果然是大气非凡啊。”
公叔平答道:“我年老体虚,加之辖管各部事务不多,故而少邀大臣来此议事。摄政王若喜欢,倒不妨多来此处坐坐。”
“那便多谢右相相邀了。”林帆道。
“摄政王请入内!”
“请。”
待两人坐定,林帆开口问道:“不知今日右相相邀是为何事?”
公叔平的面色也严肃起来。